終是在某個雨夜,單槍匹馬闖入月府,為報當年之仇。
我如何也想不到,短短十年,他們的武功竟能那般高強!隻身二人,屠盡府中人。
好在我事先有所準備,已將小姐平安送出府。而那藺公子念及兒時情分,便也放了我一條生路。
自那日起,曾雄霸浮州的月家,消失不復。
小姐痛失親人,成了孤女。
我便時時陪伴在她身側,妥善照顧。
而小姐,自此後勤於練武,勢必要查出真兇,替爹孃報仇。
然時光流逝,轉瞬便是數年……
望著漸漸老去的容顏,小姐心生悲涼,終日愁眉莫展,令我心痛。
我尋遍了江湖,終是求得令人永葆青春的靈藥。
我將它送給小姐,小姐卻分了一半給我。
不愧是靈藥,竟當真奏效。
只是每每子夜,皮肉中似有萬千蟲蟻啃噬,令人痛不欲生。
如此往復,徹夜難寐,又是數十年晃過……
小姐與姑爺的邂逅,興許有些惡俗,亦有些狗血。
那日小姐去酒館買醉,好巧不巧遇上了幾個登徒子,言語汙穢,欲輕薄小姐。
我只覺怒上心頭,起了殺心。
然,還未待我出手,便已有人解決了他們。
那人便是玉風,小姐後來的夫婿,我的姑爺。
不知是緣分還是巧合,自那日後,小姐時常遇見他。
廟會上相逢,湖邊上巧遇,就連去商鋪買脂粉……也能遇見!
姑爺英雄救美,面貌驚為天人,生性風流倜儻,自然俘獲了小姐的芳心。
只不過,這個姑爺有些怪異。
他知曉許多常人不曾聽聞的事物,自他口中說出的故事是那般光怪陸離,卻又引人入勝。
他醫術高超,喜歡採集奇珍異草,治好了我與小姐的疾症,令我們免受磨折。他研製出了真正能夠令人永葆青春的靈藥,我與小姐從此不再老去……
姑爺喜歡雕刻,無論玉石、木塊,他都能雕出精緻的圖形。而他最喜刻的,卻是小姐的樣貌。如今月風苑,尚有諸多當年姑爺雕出的塑像,小姐不捨丟棄。
聽聞姑爺曾做過海盜,雄霸一方海域,呼風喚雨威力無極。這樣的人,仿若生來便有神助。可他無心天下,無心霸業,只想與小姐纏綿一世。
對了,姑爺身邊還跟著一個大怪物,渾身粉嫩嫩,既可愛又猙獰。
小姐與姑爺,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人人豔羨。二人私定終身、自成親事,許下白首之約。
而那時,小姐已芳齡五十,至於姑爺……他自稱已活了兩世,如何都比小姐年長。
雙宿雙棲,恩愛不疑,姑爺給了小姐無邊無盡、毫無保留的愛,將煉製的靈丹妙藥分派給諸多友人。左丘,孟澤霖,孔舒,尹星河……
我曾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永遠持續下去,小姐有了愛人相伴,漸漸忘卻了喪親之痛。月風苑中,花前月下,好不暢快……
可上天不曾眷顧這對有情人,慕容山莊的陰謀,漸漸公諸於世。
姑爺與小姐皆是心善之人,不願天下蒼生受苦,欲設法除去那禍亂人世的慕容世雲。
沒有人知曉姑爺想出了何種方法,只知他與尹星河離開了很久,去了極北大漠。
再之後,小姐被人擄走,我受了重傷,慕容世雲以此要挾姑爺。
慕容世雲定是小瞧了姑爺,他對小姐情深似海,隻身獨闖慕容山莊,卻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小姐痛不欲生,欲以死相伴,鳳家千金欲趁機殺害她,好在藺公子出言相勸,方保得一命。小姐最終被左丘等人帶離,回到月風苑,終日再無笑顏。
我甘願陪伴在小姐身側,放棄大好年華,放棄一切。
後來,小姐僱人打造了一艘畫舫,將其命名為“姻緣舫”。專為有情人所創了姻緣節,促成無數美滿姻緣。
如此的日子,反反覆覆,過了六十載。小姐再不曾提起過姑爺,可眼中卻沒了笑意。
若不是那位暮姑娘的出現,我都要以為……小姐是不是已將姑爺忘記?
那個姑娘,她與姑爺很像。
想不到最終,能平安出入亡靈石陣的,只有暮雲朝……
“倩兒……”
小姐的呼喚自遠方傳來,拉回了我的思緒。
我不經意地拭去了眼角的淚水,笑著向那片火紅色的花海走去。
那裡,清風吹拂,小姐的衣角髮絲,在風中飛舞……
不知不覺,在這人世已停留了百年。
百年間,物是人非,恩怨交錯……
有最重要的人曾來過,也曾走過……
可小姐,永遠都在那裡。
於我而言,所謂江湖,不過是小姐在哪裡,我便在哪裡。
而所謂生命,不過是小姐一生平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