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福海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嘆息一聲,起身離開。
跪在地上久了,莊靖鋮的腿開始發麻,但是他沒有動,發麻的神經刺激著大腦,竟浮現出一幕場景來。
御書房裡,他跪在地上求父皇賜藥,父皇不肯,罰他跪在門外,而受傷的人,是她……
心像是被什麼拽緊了似的,竟掙脫不開,莊靖鋮只覺得有些憋悶。
小寒寒,過去的你我,到底有多情深?莊靖鋮在心裡輕聲問自己。
第二日皇上晨起去上早朝,看見莊靖鋮跪在門口,什麼都沒有說就走了。
宮裡從來都不是能藏得住秘密的地方,而且莊靖鋮又是跪在皇上的寢宮門口,訊息頓時傳到了各宮主子的耳中。
早兩日還得了封賞的靖王殿下不知為何惹怒了皇上,被皇上罰跪在乾清宮外。
當皇后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在寢宮裡不由得笑了。
太子因為莊靖鋮的緣故被皇上禁足半年,不許參與朝政,還被罰了俸祿,皇后對他可謂恨之入骨,正在擔心太子被罰,靖王得利,如今聽到訊息,倒是安心了。
“去,將這個好訊息告訴殿下去。”皇上對著心腹道。
心腹應聲而去。
豔陽高照,莊靖鋮跪在地上的雙腳已經麻木了,唇瓣已經被曬得乾裂,臉色也蒼白不已,但是他卻依舊一動不動的跪著。
頭頂上忽然多了一片陰影,莊靖鋮不由得抬頭看去。
一張溫柔端莊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德妃娘娘……”莊靖鋮呢喃著叫了一聲。
“犯什麼錯了,被陛下罰在這裡跪著?”德妃娘娘在莊靖鋮的面前蹲下,輕聲問道。
“也沒什麼,就是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莊靖鋮輕聲道。
德妃從宮女的手裡接過碗,遞到莊靖鋮的唇邊,“喝口水,瞧你這唇都裂開了。”
莊靖鋮可以拒絕任何人,卻拒絕不了德妃。
因為她是在母妃死了之後,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也給了他長輩的慈愛和溫暖,他沒有辦法去拒絕。
順從了喝了水,感覺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吃點東西吧。”德妃從宮女的手裡結果食盒,取出裡面的吃食來。
這次莊靖鋮沒有動,輕聲道:“娘娘,不必了,父皇讓我跪著,可沒有說能讓我吃東西,若是連累的娘娘,可就不好了。”
“鋮兒,你非要跟我這麼見外嗎?”德妃的手微微一僵,抬頭看他。
莊靖鋮趕忙道:“不是見外,只是不想連累娘娘。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可以解決。”
德妃看著他好一會兒,將食盒收起,遞給一旁的宮女,“既然你不喜歡,那便罷了,我去看看你父皇。”
“娘娘不必為我求情……”
“嗯。不必擔心。”德妃說著離開了。
莊靖鋮知道她去見皇上,肯定會說起自己的事情,勸阻不了,只能無奈嘆息。
御書房。
“陛下,德妃娘娘來了。”張福海稟告道。
皇上的手微微一頓,“讓她進來。”
德妃進門之後,先是朝著皇上行禮,隨後才開口道:“陛下在忙?看來臣妾來得不是時候。”
“德妃說的什麼話,快過來,朕這裡坐。”將手中的摺子推開,皇上朝著德妃說。
德妃笑著上前,“臣妾今日做了些銀耳羹,便想著送些過來給皇上用。”
“那朕可要好好嘗一嘗才是。”
兩人說笑中,皇上端著碗吃東西,一邊讚歎德妃的手藝好。
“皇上,不知靖王犯了什麼過錯,竟叫您罰在乾清宮外跪著。”德妃見皇上心情不錯,便試探的開口問道。
“這就忍不住了?朕還以為你會等朕吃完再說。”皇上含笑說著,將手中的碗放下,裡面還有一半的蓮子羹,卻是吃不下去了。
“臣妾惶恐,惹皇上不快了。”德妃趕忙要跪下。
皇上抓著她的手,淡淡道:“無需這般。鋮兒的事情,你不必插手,他想要求朕一件事情,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價。”
“可是臣妾方才看靖王不曾進食,也沒有飲水,這樣恐怕撐不住的。”德妃無比擔憂。
“好了,無需擔心,他既要跪就跪著,跪滿三日,朕自會答應他的請求。此事你不必再插手。”皇上最後,儼然帶上了幾分的涼意。
德妃趕忙應了是,不敢再觸怒他。
等德妃走後,皇上對著張福海吩咐,“命宮人每日給他送水,不吃東西,總不能渴死了。”
“是,陛下。”張福海應了一聲。
他就知道,陛下就是嘴硬心軟。
莊靖鋮跪在乾清宮外的第二天,天上下起雨來,暴雨傾盆,本就跪了一日一夜,暴曬夜露之下,莊靖鋮就有些吃不消,暴雨之下,身體更是搖搖欲墜。
頭上被傘撐起了一片乾燥的天空。
莊靖鋮抬頭,“公公有事?”這時的他,嗓音已經沙啞難聽得猶如鋸子拉鋸了。
“陛下說了,雨太大了,殿下回去吧,你撐不住的。”張福海大聲道。
“父皇不同意我的要求,我是不會走的。”莊靖鋮說了一聲,就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張福海見狀,只能去回了皇上。
“他不肯走就讓他跪著。”皇上冷漠的說著,轉身離開。
張福海分明看見,他背在身後的手,微微顫了顫。
第三日,天色放晴,只有地板上的水跡才能看出昨日下過雨。
皇上站在莊靖鋮面前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蒼白如紙,發起了高熱來。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皇上特別心平氣和的問。
莊靖鋮咬牙讓自己清醒一些,輕聲道:“值得。”
因為那個人是蘇瑾寒,所以值得。
以前是他不懂,總以為查清母妃之死重要,他不需要拖累,所以一次一次的退縮和推拒她,現在他才明白,人生道路上有個人陪伴,或許才會是更好的選擇。
“三天已到,你贏了,朕答應你的請求。”皇上面無表情的說。
莊靖鋮嘴角頓時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多謝父……”
話音未落,整個人儼然已經陷入了黑暗之中。
耳邊雜亂的驚呼,“請御醫”之類的尖叫,他都拋之腦後,睡一覺,睡醒就能去找她了。
這是他昏迷前唯一的念頭。
不管宮裡如何熱鬧,訊息卻沒有傳到外界,壓根就沒有人知道莊靖鋮被罰跪的事情,蘇瑾寒,自然也不知道。
蘇府,寒苑。
為了防止莊靖鋮前來騷擾,在莊靖鋮來過之後的第二日,蘇瑾寒特意招來工匠,讓他們將房間裡的窗戶都給釘上了板子。
蘇恆倒也沒有多問,由著她折騰。
然而接連三四日,都安靜得要命,莊靖鋮根本就沒有來過。
蘇瑾寒頓時自嘲的笑了。
枉她還傻傻的以為,他真的有多麼的在意她,會來找她,做點什麼,挽回一下彼此的感情,如今看來,真是傻了。
蘇瑾寒自嘲一笑,只覺得自己真是傻得可以。
“小姐,慕容公子來了。”青芽進門來稟告。
“請。”蘇瑾寒強打起精神來,說道。
“不請自來,瑾寒可歡迎我?”慕容晱進門,看著蘇瑾寒微微一笑。
“慕容哥哥快請坐,你來我怎麼會不歡迎呢。”蘇瑾寒笑道。
慕容晱含笑坐下,看著蘇瑾寒強撐著的笑顏,心裡有些心酸。
那一日在宮裡,一曲鳳求凰,一支傾城舞,已經足夠讓他看出蘇瑾寒和莊靖鋮二人的情意了。
可是那有如何?
他了解蘇瑾寒。
莊靖鋮若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她定然是不會再和他在一起的。
而這個時候,最他最好的機會。
他錯過她太多次了,這麼好的機會,他不想再錯過。
“天天呆在屋裡,不會覺得悶嗎,有沒有空,我帶你出去走走。”慕容晱笑道。
蘇瑾寒其實在屋裡待得也有些無聊,便也同意了。
“好啊,反正我也沒事,出去逛逛也好。”
蘇瑾寒也沒有特意的去換衣服,直接帶了夏禾和青芽出門。
夏禾自然知道了莊靖鋮進宮的事情,也知道了莊靖鋮跪了三日,請求皇上收回成命,最後暈倒在乾清宮外的事情,可是,莊靖鋮吩咐過誰都不許多嘴,她也不好越俎代庖。
可是此刻看著蘇瑾寒就這麼被慕容晱邀請走了,而且這個慕容晱,怎麼看都別有用心的時候,她心裡就感覺不忿。
明明她的主子也做了很多,可小姐卻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