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大夫正頂著濃濃的煞氣和威壓替蘇瑾寒把脈。
他不過是個普通大夫而已,也沒有京城裡那些御醫的心裡承受能力,這會兒可是被莊靖鋮表現出來的煞氣給嚇得要死了。
越忙越亂,診脈半天都沒有診出個一二三四來。
莊靖鋮緊緊的皺眉,正要開口的時候,敲門聲響了起來。
緊抿的唇角抿得更緊了,莊靖鋮給騰策打了個眼色,讓他去看看外面是怎麼回事。
騰策去了,開門就看到了一大一小站在門口的人。
“瑾寒在這兒。”追風開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騰策面色一冷:“放肆,王妃的名諱豈是你可以直呼的。”
雖然呵斥著,但是騰策心裡卻是緊了起來。
蘇瑾寒失蹤四年,如今在江南找到,本是一件好事,然而他方才簡單的打聽過後,卻是覺得心慌不已。
因為這幾年,蘇瑾寒並不是一個人獨自過日子,她如今是風雲山莊的莊主夫人,膝下還有一個孩子。
莊靖鋮對蘇瑾寒有多麼深厚的感情騰策知道得最是清楚,可是隻要想到在莊靖鋮苦苦找尋蘇瑾寒的日子裡,她卻已經和別的男人成親生子,雖然明白這其中定然有緣故,怪不到蘇瑾寒的身上去,畢竟當初蘇瑾寒對莊靖鋮用情有多深,他也是看在眼裡的。
所以雖然能夠理解蘇瑾寒,原諒蘇瑾寒,但是這份寬容卻絕對不會放在追風的身上。
在騰策的心裡,眼前這人就是搶了自家主子夫人的人,是十惡不赦的敵人,如果不是如今情況不明,他恨不得直接殺了追風算了。
追風呵的笑了一聲,如果對方客氣,他還可以考慮好好說話,既然對方不客氣,他才不會委屈自己。
他本來就是隨心隨性的性子,如果不是這兩年做了風雲山莊的莊主,如果不是接手了九宮樓的生意,他穩重了些,他依舊是當年蘇瑾寒見過的那個灑脫公子。
嘴角一挑,追風笑得邪肆:“我的夫人叫你們帶到這兒了,我來尋我的夫人,有什麼不對嗎?”
他這話一出,騰策臉色頓時一黑,冷喝道:“別在這兒胡言亂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打架嗎?追風還真就從來沒有怕過。
“你想怎麼對我不客氣?”追風上下打量著騰策,一副嫌棄的模樣。
騰策眼神一凜,也不是沒有脾氣的,直接就伸手朝著追風抓去。
追風隨手拍開他的手,“就這麼點能耐還想對本莊主不客氣,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
追風的不屑讓騰策的臉黑成了鍋底。
他本以為追風不過是個有點錢的山莊莊主,倒是沒有想過他會是練家子,所以出手的時候也就沒有多較真,卻不想這個舉動直接就讓他給打臉了。
騰策氣得臉色都漲紅了。
雖然他的面色黝黑看不出來,但是那驟然凌厲的攻勢卻說明了他不悅和憤怒。
追風遊刃有餘的接下了騰策的攻擊。
還怕傷到念昔,用內力將他送到一旁:“好好待著,看你爹我怎麼收拾這沒禮貌的玩意兒。”
騰策雖然憤怒,但也不至於拿個孩子出氣,所以黑著臉將怒氣完全發洩在了追風身上。
兩人就在門口你來我往的交起手來,地方本就不大,這一交手頓時碰撞得砰砰直響。
左右住著的都開門探頭探腦的檢視不說,關鍵是影響了屋裡大夫對蘇瑾寒的診治。
莊靖鋮冷著臉出現在了門口。
“騰策,住手。”
幾乎就在莊靖鋮話音落下的瞬間,騰策便強行收招後退到了莊靖鋮的身後。
兩人雖然打起來了,但是到底地方不合適,都沒有下死手,所以收起招來倒也容易。
追風見騰策都主動退了,也不在意的伸手撫了撫袖擺。
他沒去管莊靖鋮和騰策,而是朝著念昔招手:“念昔,過來。”
念昔乖乖的走到追風的面前,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動著,目光直直的落在莊靖鋮的身上。
對於莊靖鋮一句話就讓騰策那麼厲害的人住手,念昔是佩服的,不過想到他們應該是主僕關係,這樣的佩服也就淡了幾分。
但是他看到莊靖鋮一臉沉穩的模樣,卻還是感覺很喜歡。
念昔眼神打量又有些困惑,他還是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生出這樣的好感來。
被一個孩子這麼明目張膽的看著,莊靖鋮自然也是知道的,而且剛剛追風叫念昔的時候,可沒有避開他。
目光一轉,便落在了念昔的身上。
念昔當初在肚子裡的時候因為中毒的緣故,多少受到了些影響,生下來之後幾次都險些沒了,若不是蘇瑾寒小心翼翼的照顧著,或許此時也就沒有念昔了。
念昔身體不好,成長也比旁的孩子慢,明明已經三週歲多的孩子,看著頂多也就兩週歲不到。
莊靖鋮看到念昔的時候心裡頓時一個咯噔,腦袋也在瞬間放空。
這孩子……
“聽說你把我夫人拘在這兒了,是不是該給個交代了。”追風一點也不著急,由著他打量念昔,淡淡的開口問。
莊靖鋮抿了抿唇,再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他是寒兒的孩子?”
聲音是遲疑的,眼神……也有些痛苦。
眼前這個孩子看著不過一歲多的樣子,他再怎麼聰明理智,也不會想到自己的身上去,更不會覺得這個孩子就是當年蘇瑾寒肚子裡的那個孩子。
因為他實在是太小了,讓莊靖鋮沒法往那個方面想。
“是。”追風果斷的點頭。
念昔確實是蘇瑾寒的孩子沒錯,不過她卻故意的沒有說明,這孩子不是他的……
莊靖鋮誤會了,心痛得一塌糊塗。
從蘇瑾寒認不出他開始,他就知道這幾年肯定有他所不知道的變故,後來聽到人議論她是莊主夫人的時候,他的心就開始不平靜了。
只是不管心裡如何做好的準備,他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按照他的性子,他該立刻殺了眼前這兩人才是,可是……他不能。
他怕他動了手,她會恨他一輩子。
深吸口氣壓下心裡的痛處,莊靖鋮輕聲道:“寒兒還在昏迷,你們先進來吧。”
要他放棄蘇瑾寒是不可能的,哪怕如今她成了別人的夫人,別的孩子的母親,他也不會放手。
只要她願意,他可以將這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養在身邊,只要她跟他走,忘了這個男人,他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不去計較。
只要她的下半輩子,依舊屬於他。
莊靖鋮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卑微的想法,可是事實上就是如此,他捨不得再以任何形式,去傷害她分毫。
莊靖鋮的平和讓追風有些驚訝,微微挑眉,眼中的困惑一閃而逝。
他以為莊靖鋮會和騰策一樣對他要打要殺呢,這麼平靜,不是有陰謀,就是愛慘了蘇瑾寒,無奈之下的舉動。
再一看莊靖鋮眼底深埋的痛苦,尤其他看到念昔時無法掩飾的難堪和悲痛,追風頓時明白了過來。
這人怕是愛慘了蘇瑾寒了。
別看當今世下男人基本都是三妻四妾,但沒有哪個男人能夠接受自己的女人跟了別的男人,而且還有了孩子。
從面子上來講,就很丟人,從感情上來講,也是一種背叛。
念昔因為當初中毒,生下來便體弱,長得也比同齡的孩子要瘦弱,看著確實不像個快四歲的孩子,從莊靖鋮的眼神來看,也能看出來,他誤會了。
可偏偏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平靜以待,這得對蘇瑾寒多麼情深才能做到啊?
追風想著,咋舌不已的同時,對莊靖鋮也不由得多了幾分的佩服。
他明白如果自己易地而處,是做不到這麼冷靜的。
他肯定會動手殺了自己眼前的人。
而一旦動手,這缺失了蘇瑾寒生活的幾年,或許就會因為他的動手而成為兩人之間永遠抹不去的隔閡。
心裡暗暗佩服,追風也沒有了為難莊靖鋮的意思,牽著念昔便跟著莊靖鋮進了屋。
“孃親。”念昔進門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蘇瑾寒,甩了追風的手,猛然撲到了床邊,稚嫩的聲音喊著蘇瑾寒,眼圈瞬間就紅了。
莊靖鋮雖然早有所料這個孩子是蘇瑾寒的,但是當真猜測變成了現實,卻依舊有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他的身子晃了晃,若不是一旁的騰策扶著,怕是要出醜了,臉色蒼白又難看。
“孃親,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念昔啊,嗚嗚……”念昔趴在蘇瑾寒的身上,嚶嚶的哭著。
莊靖鋮聽到他稚嫩的哭聲,心裡有些不舒服,抿著唇看向大夫,“她怎麼樣?震斷出來了嗎?”
大夫嚇得兩條腿都在打哆嗦,臉色難看的說:“這位夫人她看著並沒有什麼大礙,會頭痛暈倒,應該是受了什麼刺激所致……”
“放屁,若是沒有什麼大礙,她怎麼會忘了我們。”一旁的騰策忍不住怒斥。
主子好不容易找到王妃,卻是這麼個結果,這對他來說太殘忍了。
而且蘇瑾寒無法恢復記憶的話,結果就只能是她留下,再次傷害莊靖鋮。
就算莊靖鋮用霸道的手段將她帶走,往後的日子,兩人怕是也永遠沒有安生的日子了。
大夫被騰策激烈的樣子給嚇到了,瑟縮了下肩膀,蒼白著臉色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追風淡淡道:“瑾寒的情況我清楚,讓大夫走吧,想知道什麼,問我便是。”
大夫聞言頓時感激的看向他,險些沒給他跪下了,好人,好人啊。
騰策面色凌厲,莊靖鋮卻淡淡道:“騰策,送大夫出去。”
“是。”騰策心裡不願,但是莊靖鋮的話他卻不敢違逆,只好憋屈的應了一聲,領著大夫出了門。
追風看了一眼還在昏迷的蘇瑾寒,當先往外間走去。
“三年多前,我意外在山上發現了瑾寒。她當時昏迷剛醒,看到我的第一眼開口喚了一聲相公。”追風淡淡的開口。
莊靖鋮面色不變,可袖中的手卻已經緊握成拳。
若不是他沒有留指甲的習慣,這會兒怕是指甲都要陷入血肉之中了。
“後來我一個西域的朋友告訴我,她這是中了一種毒藥,這種毒很霸道,能直接篡改人的記憶,讓人愛上她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人。而那個人,是我。當然,毒不是我下的。”
追風感受到莊靖鋮的氣息浮動,為了避免麻煩,解釋道。
莊靖鋮閉上眼睛,掩去眼中的痛苦,但是緊繃的身軀卻不斷的顫抖,疼痛著。
毒不是追風下的,那就只能是莊靖宇下的。
他忽然明白當年莊靖宇的意思了。
他說他會痛不欲生,原來並不是指他殺了蘇瑾寒,而是指這個毒。
當年如果不是他動作迅速,那麼在蘇瑾寒身邊的人就是莊靖宇,他會成為她的夫君,成為她往後孩子的父親,而他,只能無能為力的看著他們恩愛。
心裡難言的痛處讓莊靖鋮幾乎被撕裂。
他能怪蘇瑾寒嫁給旁人了嗎?
不能,她中了毒,她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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