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務正業陪客人聊天嘛?
唐輕不傻,很快就隱隱悟出這其中的門道。
蘇恆走後,她走到曾柔身邊悄悄問道,“剛剛那是你朋友?”
“談不上,認識。”曾柔不欲多說,拿了墩布去打掃店面。
唐輕討了個沒趣,沉著臉站在櫃檯裡,嘟囔了句,“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都是打工的。”
伍佩儀看不慣她這個樣子,甩了個白眼道:“沒什麼了不起,你又問?”
說完轉身去找曾柔一起打掃衛生。
對上林青看過來的眼神,唐輕臉上一陣青白。
與此同時,州檢察院。
江誠將最後一份案件資料遞給曾學禮,曾學禮頭也沒抬的接過資料隨手翻看著。這是一宗校園欺凌案,受害人不堪重負自殺身亡,年僅二十歲。
曾學禮眉心微微皺起,面色冷峻,“小柔最近怎麼樣啦?”
江誠怔了怔,自曾柔離開曾家,這個話題一直是個雷區,不過作為一名合格的助理,無論曾學禮表面上的態度如何,江誠始終掌握著曾柔的第一手資料。
“二小姐,申請了學校宿舍,另外在咖啡館找了份兼職,每天放學後就在那邊打工,生活基本不成問題。”
曾學禮依舊垂眸看著卷宗,狀似隨意地道:“她也該在外面吃些苦頭,太嬌氣,鍛鍊鍛鍊沒壞處。”
曾學禮這樣說,倒不是出於面子,他是真的這麼想。
這些年,不管穆欣瞳出於什麼樣的心思,對曾柔太嬌縱,把人寵成了溫室裡的花朵,不諳世事,經不起一點兒挫折。
所以這次稍微有點兒不順心就表現得特別叛逆,放她出去摔打摔打的,自然就懂事了。
從曾柔走後,曾學禮就沒把曾柔的離開,當作與曾家決裂,至於說脫離關係什麼的,曾學禮就更是從來沒這麼想過。
哪有孩子任性離家出走,父母跟著一起使性子的道理?
一時生氣總有,氣過之後,孩子總歸是自己的孩子。
無論對外還是在他心裡都把這當作孩子成長必經的階段。
曾學禮自己是從基層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深知一味嬌慣難成大氣,他覺得借這個機會讓曾柔出去吃些苦頭,歷練一下也不錯。
就象他說的,出去鍛鍊鍛鍊沒壞處。
可以說,曾學禮的想法放在一般家庭,可以說非常的開明,但放在曾家,就只能說他太不瞭解曾柔,不瞭解穆欣瞳、曾晗芳兩母女了。
“不過……”江誠沉吟了一下道:“最近校園裡都在傳二小姐離開曾家是因為被人保養了。”
“有這種事?”曾學禮翻動卷宗的手頓了一下,眉頭緊緊鎖住,“誰造的謠?把訊息源頭給我揪出來。說話不用負責任嘛?太不象話了!”
江誠猶豫了一下,“好象是大小姐。”
“晗芳?”曾學禮周圍隱隱籠起一陣寒冷的低氣壓,“查清楚了?”
這種事情不查清楚,江誠如何敢說?
就因為查得很清楚,江誠才一直猶豫要不要告訴他。
可既然已經開了頭,就只能……
“訊息最早是從大小姐身邊的阮靜宜嘴裡傳出去的……”
“阮靜宜?”曾學禮依稀記得聽過這麼個名字。
“她和兩位曾小姐是同班同學,在之前的宴會上大小姐曾向您引薦過她。”
曾學禮記起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那個女孩兒他已經沒有什麼印象,想必也不是什麼出色的人。
“晗芳怎麼會和這種人做朋友?我回去得好好說說她。這樣說話不負責任的人,根本就不配學法律。”
江誠暗自嘆了口氣,阮靜宜的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階層,她的生活環境與這個圈子完全沒有交集,如果曾晗芳不說,她如何得知曾家的事?更別說演繹出那樣的謠言,對她根本全無益處。
曾柔就算是離開曾家,那也是在曾學禮羽翼下的人,她一個普通法律系學生只要還想在司法系統裡生存下去,如何敢挑戰州檢察官家的人?除非有人給了她某種錯覺或依仗。
而這個人只可能是曾晗芳!
江誠不相信如此淺顯的推論曾學禮會想不到,可他偏偏就沒往那個方向想。
這就好象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曾學禮自己不想看透的事實,誰還能勉強點醒他?
“一個女孩子被人傳這樣的謠言簡直是不象話,你想辦法儘快處理一下。”曾學禮放在卷宗上的手輕輕敲著,“曾柔的事情你多留意,有情況第一時間和我說,不管怎麼說她也是我的女兒。”
……
曾晗芳和穆欣瞳這邊還在發愁如何在一天內解決散出去的謠言,卻不想就這麼被曾學禮一句話簡簡單單解決了。
第二天江誠代表州檢察院出面,結合近期多起校院欺凌事件,旁敲側擊的提起最近校園裡的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
都沒直接點出曾柔的名字,校方就已經透過學生會等多個校園團體,把事情給澄清了。
本來,曾柔被包養一事就是學生間的捕風捉影,不僅一點兒實錘沒有,連可以看圖說話的照片都沒有,唯一可說的就是曾柔突然離開曾家住進宿舍的奇怪舉動。
之前曾晗芳對此事一直欲言又止的曖昧態度引人猜測,如今曾家親自出面澄清,那點兒全無依據的謠言一下子不攻自破。
曾晗芳鬆口氣之餘,心裡又恨得不行。
明明都已經把她趕出曾家了,可在曾學禮心裡,曾柔的位置還是那麼重,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同時,她又擔心,曾學禮查出這裡面有自己的手筆,回家急火火的把事情和穆欣瞳說了。
“媽,你說爸怎麼就突然插手了呢?他就那麼重視曾柔那死丫頭?我才是她的女兒,我才是!”
曾晗芳實在不甘心,明明她才是曾學禮的親生女兒,可自從曾柔來到這個家,曾學禮對曾柔的重視程度就遠遠大於她。
雖然曾學禮一直專注工作,平時在家話不多,看起來好象不大管她和曾柔的事情,可就象這次一樣,每一次曾柔有那麼點兒事兒,曾學禮總會不動聲色的出現。幫她處理好所有的事情。
曾柔出個疹子是這樣,曾柔第一次逃學也是這樣,記得有次曾柔發高燒,曾學禮正在外地出差,他得到訊息馬上打電話聯絡了醫生到家來。
他的手眼通天,好似全用在了曾柔身上。
現在她都離開曾家,走的時候對曾學禮說了那樣不客氣的話,可曾學禮還時時刻刻關注著她。
不就在網上被人罵幾句嘛?又不會掉塊肉!
可曾學禮不僅很快知道了曾柔的情況,還一時不吭就幫她解決了。
那她曾晗芳算什麼?明明她才是曾家親生的孩子,可從小到大除了過於嚴格的教育,曾學禮還給過她什麼?
什麼都沒有!
曾晗芳想不通,也不甘心,曾柔怎麼就這麼死好命?
明明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孤女,過得卻比她這個正牌大小姐還要自在。既使現在離開了曾家,也一直被曾學禮收在羽翼之下。
穆欣瞳心裡的恨一點兒不比曾晗芳少,不過曾晗芳想不通的事,她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想通了。
除了曾柔是曾學禮的私生女這一個解釋,穆欣瞳再也想不出其他可能。
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他曾學禮愛慘了外面那個女人,如何會如此這般重視曾柔?
她穆欣瞳這二十幾年的陪伴算什麼?
他是有多愛外面那個女人啊?人都死了這麼多年,還念念不忘,把他們的女兒視若珍寶,而她的晗芳就當作草?
穆欣瞳恨啊,從曾柔來到這個家開始,她足足恨了十年。
原以為曾柔離開曾家一切就會有所改變,但是沒有,在曾學禮心裡他還是把曾柔放在一個很重的位置上。
她還必須要忍,過去十年她都忍了,現在也一定可以。她要一點點瓦解曾柔在曾學禮心中的地位。曾柔離開曾家,證明她已經成功了第一步。
她不能急,不能亂,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晗芳,曾柔手裡的照片一定要拿回來,還有從昨晚曾學禮說的那些話,他似乎已經對晗芳有所懷疑。
這些都是當下必須要解決的。
……
曾柔也沒想到最後曾學禮會出面,老實說按書中的描寫,曾學禮這些年對女主還算不錯,論曾家裡面的人,也就唯有曾學禮對她還有幾分真心。
就算是她之前離開曾家,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曾學禮雖然生氣,可他還是把她當成曾家人。
只不過曾柔太急於與曾家決裂,必須借題發揮,抓著曾學禮說的幾句氣話不放。所以在離開曾家這件事,曾柔唯一覺得有點兒對不起的人就是曾學禮。
可偏偏就是曾學禮,到現在還把當她一家人看。
曾柔並不認為曾學禮這次出手是在幫曾晗芳拆彈,她更願意相信曾晗芳根本不敢把這些事攤到曾學禮面前。
所以當曾柔在她打工的咖啡館裡看到江誠找過來,心裡並沒產生太多牴觸。
和伍佩儀簡單交待了一聲,走過去在江誠對面坐下。
櫃檯裡唐輕低聲和林青北酸了句,“你說這曾柔是什麼人啊,怎麼天天這麼多男人找她?我就不行,除了自家兄弟,見了其他異性話都不太會說。”
伍佩儀在一旁聽到只能呵呵了,這綠茶得也太明顯了吧!
【你女朋友好會化妝啊,我就不行,出門連防曬都不經常塗。】
簡直是異曲同工啊!就不知道林青北這個直男能不能聽出來。
另一邊。
江誠目光溫和的打量著她,嘴角掛著淺柔的笑,“你就在這裡工作?怎麼樣,不打擾你吧?”
曾柔搖搖頭,“我五點上班,還有時間,想喝什麼,我請你。”
“美式吧!”
曾柔向櫃檯裡的伍佩儀打了個手勢。
江誠看了看櫃檯的方向,“你同學?”
“對,我們現在住同一個宿舍,這份兼職也是她介紹給我的。我們是好朋友。”
江誠扯了下唇,“不錯,學會交朋友啦。我記得你以前只和晗芳一起玩,都沒有什麼自己的朋友。”
曾柔聽得出江誠話裡的意思,看來除了女主,其他人都多少看出些問題。
她微微一笑,語焉不詳道:“人總會學著成長,改變。”
伍佩儀端了兩杯咖啡過來,衝著曾柔眨眨眼睛,悄悄道:“我給你放了好多巧克力醬。”
“謝謝。”曾柔也眨了眨眼。
江誠看她笑得如沐春風,眼中的溫暖彷彿陽春白雪,就知道她離開曾家後過得很好,但他該說的話還是得說。
“老師他很擔心你,雖然沒明說,但我看得出他希望你回去。”
曾柔搖搖頭,臉上雖然還掛著淺淡的笑容,但態度堅決,“我現在很好。”
“這我相信。”江誠手機摩挲著咖啡杯邊沿,小心斟酌著措辭,“馬上要實習找師傅了,這對法律系的學生很重要,關係到你今後的發展……”
“我向法援署遞交了實習申請。”曾柔沒等江誠說完,直接打斷了他,她知道這事兒如果請曾學禮幫忙自然有大把好去處供她選擇,可她實在不想再和曾家有任何牽扯。
江誠愣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強,“法援署也不錯,為人民服務。”
“我也覺得挺好。班上也有不少同學申請,不過,我還是有些信心的!”
江誠抿抿唇沒出聲。
法援署在一般人看來,政府工,薪高糧準,工作穩定,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凡是有些野心的人都知道,那邊的前景、收入和那些專接經濟案的大律行根本沒法比。
他不相信以曾柔在曾家這些年會不知道這些,她申請法援署,擺明就是在迴避曾家的幫助。
曾柔看了看時間,報歉的笑了笑,“我該上班了。”
江誠離開的有些無奈,出門前再三叮囑曾柔有什麼事兒務必給她打電話。
送走了江誠,曾柔剛剛換好制服準備上班,就看到穆欣瞳一臉寒霜的推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