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顧傾城知道他並不喜歡跟異性打交道,也沒為難。
吃完飯是陸君堯收拾的,顧傾城窩在沙發上擼貓。
看著養尊處優幾十年的豪門少爺如今也開始學做家務,顧傾城心裡感慨萬千。
這種細水長流的日常溫馨,充滿煙火氣,讓人倍感心安。
她怔怔地望著廚房裡忙碌的身影,情不自禁地露出笑臉,連對貓兒都更寵溺了。
陸君堯忙完過來,照例端了盤水果,照例很自然地給老婆喂到嘴邊。
顧傾城張口接了,拉著他一起在沙發坐下。
投影螢幕上正放著一部經典的好萊塢影片,兩人抱在一起悠閒觀影。
陸君堯把玩著她的手指,心裡一遍一遍醞釀著說辭,想著如何開口不突兀,不引起她的懷疑。
顧傾城沉浸在幸福喜悅中,偶爾自己吃水果時,也給身後的老公喂一塊。
當再次回頭喂他,見他怔怔地沒反應,顧傾城拐了他一下:“想什麼呢,也不說話。”
陸君堯身體坐起來一些,雙手環著她細軟的腰肢收緊幾分,“傾城,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嗯,你說。”
“醫院有個進修的機會,去德國。”
顧傾城吃水果的動作一頓,定睛看向他,突然就明白他一晚上欲言又止是為何因了。
她也在丈夫懷裡坐起來一些,臉色有些變化,“你之前留學不就在德國嗎?”
“是的,就因為我通曉德語,在德國生活了幾年,醫院才覺得我更合適些。”
這些措辭,陸君堯在心裡早已演練無數遍。
他自認為情緒收斂得很好。
可顧傾城還是皺眉,臉色看起來有幾分懷疑。
“如果去的話,什麼時候動身?”
“下週。”
“下週?”顧傾城吃了一驚,在心裡計算著日子。
今天是週四,下週動身的話,那就剩三四天而已。
什麼進修計劃,會安排得這麼突然?
她雖不在醫院工作,但憑常識判斷,這種進修起碼應該提前三個月釋出。
因為是要出國,得考慮簽證問題,然後還有國內的工作、家庭需要安頓妥當。
怎麼可能只提前一週安排人員出國進修?
“去多久?”顧傾城大致判斷出他在說謊,但還是繼續問下去。
“半年。現在五月份,差不多十一月回來。”
陸君堯已經做了很詳細的功課,半年時間足夠他結束整個療程,到時如果治療順利,他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頂多人有幾分消瘦。
他幻想著將這件事瞞得天衣無縫。
顧傾城盯著他,兩人都沒說話。
陸君堯心裡發虛,故意尋找話題,抬手摸了摸她的臉,笑著問:“怎麼,不想我去?”
“你說呢?我們在備孕,你突然要去國外進修半年,我這兒暫且不提了——你不是說老太太身子骨不好嗎?你走半年難道就不怕……”
顧傾城想到這些,越發覺得他這“安排”不合理。
他肯定有事瞞著自己。
而什麼事情需要他離開長達半年時間?
陸君堯捏著她漂亮纖細的手指繼續把玩,看似慵懶隨意,實則是用這小動作掩飾心虛和緊張。
“我母親的身體狀況短時間不會有問題,半年而已,很快就過去了。”他溫和地解釋。
但顧傾城卻覺得這話漏洞百出。
前幾天,他還說老太太健康狀況不樂觀,想著圓老太太的心願,所以積極造人,想讓她儘快懷孕。
今天就說老太太身體暫時不會有問題,他要丟下所有人去德國進修半年。
這前後矛盾的說辭,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嗎?
顧傾城很想直接逼問到底出了什麼事,但又怕打草驚蛇讓他防備得更緊。
所以她沒再說什麼,只是轉頭繼續看電影,不冷不熱地丟了句:“反正我不想你走,你再重新考慮下,最好讓醫院安排別人去。”
陸君堯見她不高興了,也不敢繼續堅持下去,只是攬著她哄了哄:“我只是跟你商量,別生氣。”
“我沒生氣,”顧傾城睨他一眼,“既然是商量,那我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這……醫院也比較為難。”
“醫院為難別人我相信,還敢為難你?”
“……”陸君堯看著妻子懷疑的眉眼,徹底語塞。
此刻他想起兄長的話——傾城不是傻白甜,那麼好忽悠。
看電影的心情被破壞了,顧傾城掙脫開他的懷抱,起身:“我困了,洗洗睡覺。”
陸君堯依然心虛,不敢馬上去追她,只好坐在原處回應了句:“那你先洗,我去喂貓。”
拿著喂貓當藉口,他一個人在客廳又靜靜思索了會兒,先是想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說服傾城,後來又琢磨傾城會不會已經看出他有事瞞著,故意撒謊。
越想越心虛,越想越不知等會兒回房怎麼面對傾城。
————
主臥浴室裡,顧傾城一邊洗澡一邊也在思索。
她努力回想陸君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大正常的。
細細一琢磨,好像就是從他拿到體檢報告的那天。
那天,他突然改變態度,說要積極備孕。
那天,他回老宅吃飯,也沒再嗆聲老太太。
也是從那天起,他突然工作不忙了,不再加班,每天準時下班回家。
顧傾城越想越心驚。
如果自己猜測的方向是對的,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的體檢報告有問題,他生了重病。
而藉口“醫院進修”要出國半年,其實是為了去治病。
但問題是,那個病只有國外能治?還是他想瞞著自己,不讓自己擔心才選擇到國外去治?
顧傾城長長嘆了口氣,不敢深思這個問題。
他到底得了什麼病……
絕症嗎?
如果是絕症,那還有多少時日?
如果放他去國外治療,他們還能有再見面的機會嗎?
不,如果真是這樣,她不可能放他去國外治療。
就算要去,也該是她陪著一起。
顧傾城心情有些亂。
她不敢直接去問,害怕得到的結果比自己想象的更糟糕。
而不去問,心裡就還懷著一絲僥倖心理。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也許他就是出國進修。
洗完澡出去,陸君堯已經回主臥了。
見她包著頭髮出來,男人走向鬥櫃取出吹風機,對她招呼:“過來,我給你吹頭髮。”
顧傾城看著他溫潤寵溺的眉眼,想到這幾天他格外黏自己,睡覺時總緊緊抱著自己。
還有傍晚那會兒做飯時,他也像狗皮膏藥似的貼在自己背後,不管她怎麼趕人,他就是不走。
顧傾城覺得,他好像是時日不多,所以才格外珍惜跟自己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她心頭突然悲慟起來,連眼眶鼻頭都猝然一酸。
但她還是忍住了。
既然陸君堯這麼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裝作不知道吧。
她走過去,在男人面前坐下,從鏡中看著他英俊深邃的臉龐,目光同樣灼熱痴纏。
吹風開啟,“嗡嗡嗡”的聲音縈繞著兩人。
他們都不說話,空氣安靜得令人窒息。
直到吹風關掉,陸君堯才再次開口:“吹好了,你先睡。”
“不著急,等你。”顧傾城起身看向他,平和地回道。
兩人視線對上,陸君堯突然看出什麼。
明明傾城回房時還氣鼓鼓地不高興,現在卻態度又緩和溫柔下來。
他懷疑,傾城已經悟到了“真相”。
可她為什麼不問?
是在等著自己坦白嗎?
陸君堯懷揣著一堆疑惑和心虛,拿了浴袍去衛生間。
這一夜,兩人依然緊緊相擁。
可是一個沒有詢問,一個沒有坦白。
他們都明白對方的心思,也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可依然選擇沉默。
翌日。
顧傾城不用回學校。
陸君堯出門上班時,她正在健身房跑步,兩人隔空道別。
等確定客廳門關上,確定丈夫出門了,顧傾城按停跑步機,一邊用毛巾擦著汗,一邊走向書房。
她記得那份體檢報告拿回來後,被陸君堯放在書房,於是到處抽屜翻找。
然而找遍書房所有抽屜跟書櫃,都沒見到那份體檢報告。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後來又拿走了,或者是藏到了極為隱秘的地方。
顧傾城心頭一涼,那種恐慌和絕望又迅速蔓延起來。
她喘息著,靜下心來鎮定片刻,而後取出手機給盛時願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