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錢校尉,正是鎮北侯安插在此的心腹之一,名叫錢彪,出了名的蠻橫貪婪,吃相難看。
進了關牆內,更是髒亂得沒法下腳。傷兵躺在角落裡哼哼唧唧,老兵油子聚在一起罵罵咧咧,空氣中瀰漫著汗臭、藥味和劣質酒氣的混合味道。錢彪領著趙羽來到一處稍微像樣點的土坯房前,算是臨時的指揮所。
“殿下遠道而來,鞍馬勞頓,辛苦辛苦。”錢彪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眼睛卻沒看趙羽,“只是眼下軍情緊急,北齊蠻子跟餓狼似的盯著,怕是沒功夫給殿下接風洗塵了。”
他隨手拿起桌上一支令箭,看也不看地圖,就往上面一個標註著骷髏頭的地方用力一插:“殿下既然來了,也不能閒著不是?喏,這處‘狼牙口’,地勢最是要緊,也是北齊蠻子最愛鑽的空子。今晚,就勞煩殿下帶人去守著了,也讓弟兄們看看皇子親軍的威風。”
李越一聽,當場就炸了毛:“狼牙口?那地方三面漏風,連個擋箭的土坡都沒有!你讓我們這點人去守?那不是明擺著讓我們去送死嗎?錢校尉,你安的什麼心!”
錢彪眼睛猛地一瞪,兇光畢露:“放肆!軍令如山!安邊將軍,你手下的人連軍令都敢質疑?!”他猛地轉向趙羽,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逼視,“還是說,七殿下覺得鎮北大將軍的軍令,是可以討價還價的?”
趙羽連忙抬手攔住還要衝上去理論的李越,臉上恰到好處地擠出一絲“惶恐”和“為難”:“錢校尉息怒,息怒。末將……末將豈敢違抗軍令。只是……只是我部兵士初來乍到,對地形實在不熟,又……又多是些剛放下鋤頭的新兵,末將是怕……怕守不住,反而誤了軍國大事啊……”他說話時,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眼神也躲閃著,活脫脫一副沒見過世面、膽小怕事的模樣。
“守不住也要守!”錢彪大手一揮,態度強硬得像塊石頭,“這是軍令!糧草軍械,短不了你的,按人頭給你撥!別到時候說本校尉虧待了殿下!要是丟了狼牙口,放了北齊蠻子進來,捅出天大的簍子,到時候鎮北大將軍怪罪下來,殿下,你這細皮嫩肉的,可擔待得起?”
他嘴上說得好聽,可隨後送來的東西,簡直讓人沒眼看。糧食是摻了沙子石子的陳米,餵馬都嫌硌牙;箭矢鏽得能刮下一層鐵末,弓弦都鬆鬆垮垮;還有幾件破破爛爛、刀口豁豁的皮甲,也堂而皇之地算在了軍械數目裡。李越看著那些玩意兒,氣得差點當場拔刀。
趙羽看著那些東西,又看了看錢彪那副等著看好戲的嘴臉,心裡冷笑連連,面上卻只能擠出“愁眉苦臉”的表情,對著錢彪拱了拱手:“末將……領命。”
當夜,趙羽果然帶著他那五百人,磨磨蹭蹭地開拔,去了狼牙口。那地方確實兇險,地勢低窪,兩側是光禿禿的緩坡,正對著北齊營地的方向,幾乎無險可守,站那兒就是個活靶子。
北齊人似乎也得了訊息,知道來了批“軟柿子”,入夜後不久,就派了一小股騎兵,大搖大擺地前來試探騷擾。箭矢嗖嗖地射過來,雖然稀稀拉拉,卻把趙羽這邊的新兵蛋子們嚇得夠嗆,不少人抱頭鼠竄,胡亂放了幾通箭,箭矢軟綿綿地飛出去,連北齊人的馬毛都沒蹭到一根。
一場短暫得可笑的交鋒下來,趙羽這邊“傷亡”了十幾人(自然是老胡提前安排好的假傷員,一個個捂著胳膊腿兒哼哼唧唧),丟下幾具用草人偽裝、蓋著破布的“屍體”,隊伍便如同驚弓之鳥,亂糟糟地退回了出發點休整。
訊息傳回錢彪耳朵裡,他正跟幾個親信圍著火盆喝酒吃肉,聞言把酒碗往桌上重重一頓,爆發出一陣粗野的大笑:“哈哈哈哈!我就說吧!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廢物點心!還皇子親軍呢,呸!連北齊的幾隻野狗都擋不住!等著瞧吧,不出三天,他們就得哭爹喊娘,全交代在那狼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