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哼一聲,嘶啞著聲音道:“你滅我族人,毀我一生,你卻問我為何?”
夜色中驟然爆發的笑聲森冷如魘,驚起夜空中飛鳥呀嘎悽叫,陰森之至。
殿外的宮人聞聲而寒,面面相覷,不敢言語亦不敢作為。
只因門外早已佈滿了數十名武將,巋然不動的等待命令。
此時的鸞殿,就像一把高高抬起的大刀,只等她風樂愉靠近。
顧長晏的目光落在風樂愉的嫁衣上。
她嫁入東宮的畫面在腦中一閃而過。
靜了半晌,淡漠非常地望著風樂愉那冷冽如刀裁斧鑿的臉。
“終是到了這一日。”
他說的很輕,似乎只是說給自己聽。
說完,眉間覆上了重重沉鬱。
風樂愉尚未聽得他說什麼,手上的青風劍又靠近了一些顧長晏的頸側。
顧長晏微微側頭,平靜得似乎不知道頸上擱著那樣一柄吹髮即斷的利劍。
他面上無一絲懼色,雙眸如瀚海深沉,直直地看著風樂愉,幽幽露出一道充滿譏諷意味的無奈笑容來,淡淡開口道:
“完了?”
風樂愉被他這一句唬得險些失了氣勢,突然間滿身冷汗,自尾椎到頭皮皆毛髮逆揚了起來,手上寒光冷冽的的青風劍略略退縮了一些,定了定神,怒目冷厲道:
“你欺我瞞我!”
顧長晏漆黑的眼眸注視著風樂愉的眼睛,站了起來,左手輕輕將頸邊的袖劍抬到臉側,驀地偏頭靠上一勒——
冷白的臉頰上頓時出現一道又深又長的血口子!
真真實實的血肉和肌膚,沒有半點虛假。
殷紅的血順著頰邊流淌下來,將白色的衣衫染成緇色。
血色徹底讓風樂愉失了神,黑暗中她冷冷的聲音帶著歇斯底里,像是她內心深處發出的絕望。
“你可曾愛過我。”
心底的酸楚也隨著這樣的喊叫流淌出來,像是割裂的傷口,伴隨著喊叫的引導,匯出了裡面黑紫的淤血。
語音剛落,她才發覺自己太過於愚蠢,怎還痴心妄想問出此等問題?豈不是自取其辱?愛與不愛,此刻此時,與他與自己,早已沒了意義。
終究是妄念太深,執念太重。
糾纏的絕望盛開出朵朵黑色的曼陀羅,綻放著積聚已久的憎恨與怨毒。
她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眼神悲傷而絕望。
“你說啊!”
顧長晏緊抿著唇,一雙眸子黑沉沉的,如暗夜之海,面上神情莫測。
半掩著的窗戶襲來一陣夜風,殿內灑上了愈發黯淡的月光,才折射出顧長晏那張冷光冽然的臉。
“沒有,從未有過。”
他一字一句,回得兇狠,後四個字,尤其拔高了聲音,很是陰冷可怖。
風樂愉頓感摧心剖肝,踉蹌後退了兩步,絕望的望著他。
月色將她的臉印的瘮人,慘敗之下,一雙佈滿血絲的雙眼直直的盯著顧長晏。
轉念之間,她的身體又散發出凜冽的恨意,絕望的眼神又染上些別的複雜的神色迸出冷冽寒光。
她唇動了動,悽惻道:“你讓我失聰,不知世事,你可當真殘忍!”
月光灑在青風劍上,它發出凌厲駭人的光,似乎要將整個鸞殿照亮,燃盡,將著恩怨情仇毀於今夜。
她又再次提起了青風劍,可是就在那一瞬間,顧長晏卻將她攬入了懷中。
青風劍從她手中滑落。
顧長晏閉了閉眼,似是要掩飾去什麼不願為人所知的情緒,嘴角有苦澀笑意,遲緩而悲涼。
“你今夜不該來。”
這語聲含著濃濃的悲涼,裹在他微微顫抖的哽咽中。
風樂愉一驚,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後背卻是一陣陣劇痛襲來,就好像無數把刀在同時凌遲她。
萬箭穿心。
她被萬箭穿心了。
她風樂愉這一生,愛了一生,恨了一生,最後卻是萬箭穿心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