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樂愉指了指門外。
“待我瞧瞧,哪裡走丟的。”
風樂愉立刻將阿寶護在身後,瞪了一眼孟婆,
“你休要打他的主意,他是我撿到的,我早就想說你們這陰司太落後了,走丟了小鬼都不知道。”
“阿愉,你別鬧。”
孟婆手中忽出現一本簿子,自動開啟了。
“原來是因為暴屍荒野,肉身不見了,無法投胎啊!”
風樂愉:“鬧什麼鬧,看樣子這小鬼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如下被我撿了去,也是緣分,就暫且讓我護著他,搞清楚情況再給你們送來。”
言罷把桌子上的一杯水遞到阿寶跟前。
“來,喝了它。”
阿寶覺得眼前這個女鬼莫名其妙,但卻莫名的親切,總想和她親近。
“哦。”
待阿寶飲下水後,風樂愉拉著他揚長而去。
剩下孟婆愁眉苦臉站在孟婆莊門口,只差捶胸頓足。
那水可不是普通的水。陰間和陽間界限分明,陰間的鬼若想到那陽間去撒歡兒,必須有這水護身,放可來去自如。
眼下風樂愉讓那小鬼飲了那水,必定是要去那陽間。
孟婆的擔憂都成真了。
再後來,風樂愉便帶著小鬼遊蕩人間,偶爾捉弄一下世人。
*
來到這陽間,風樂愉大大吐出一口濁氣,張開雙臂在重重屋樑上發足狂奔,御風而行的感覺令她胸中塊壘頓消,喜悅不禁。
朝東一氣奔出十數里之外,渾身筋骨痛痛快快舒展開了,風樂愉才止步旋袂回身,笑盈盈望向趔趔趄趄追來的阿寶。
“阿寶,快點。”
一路上阿寶都要被風樂愉氣死,但姐姐說自己早就死了,所以他就不氣了,笑嘻嘻的看著姐姐,一個猛然撲在她懷裡。
渾圓眼睛眯起來,笑的無遮無掩,露出兩顆虎牙。
“姐姐,你慢些,我都要跟不上了。”
風樂愉右手拎著他的腰帶,繼續御風而行。
“阿寶,還是陽間快活,對嗎?”
阿寶哪裡懂陽間和陰間的區別,他不過在陰間待了片刻,又被風樂愉拎到了陽間啊。
但姐姐說陽間比陰間快活,那就是了。
“姐姐你說的對!”
飄著飄著風樂愉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似乎來到了曾經的泉國地界。
風樂愉是帶著阿寶來尋肉身的,這被牽引著就來到了泉國。
她愕然看向這荒地,問阿寶:“你確定是這?”
又頓了頓,“阿寶,你是泉國人?”
阿寶定定看著這荒地,篤定道:“是。”
可是泉國已經滅國了啊,被梁國吞併。
正出神間,院中突然傳來一陣急急忙忙的腳步聲,那腳步極是輕快,又帶著急切,以及官靴特有的重音。
“快點,快點,一會大人又要罵人了。”
“快點,你們都給我跟上。”
“這趙府可真大,咱們可是收拾了一天一夜,才把地上的血跡給清理乾淨,真是造孽。”
風樂愉眉心緊鎖,頓了頓,又自言自語道:“又是滅門之禍。”
阿寶扯她衣角:“姐姐,那趙府便是我家。”
風樂愉揉了揉額角,她大概猜到趙府發生了什麼,心疼的把阿寶摟在懷裡,
“阿寶,我們等會,等這些官兵都走了,我們再進去看看。”
片刻,官兵便沒了人影。風樂愉領著阿寶飄進了院子。
眼前分明是一座豪華府邸。可為何如今這般敗落?
院中的地上被水清洗過,水漬清晰可見。
堂中的桌椅板凳橫七豎八在地上,完好無損的沒幾張。
最慎人的是,堂中央整整齊齊的被蓋上棉布的屍首。
瞧這慘狀,必是發生了十分激烈的打鬥。
風樂愉難以置信地看了片刻,腦海裡倏地出現了逍客山莊滅門慘狀,人都懵了。
滿院哀嚎,刀光劍影,血流成河,滿地屍體……
她雖未親眼目睹,亦不用他人描繪,自可知那慘狀。
在宮中,她熬了幾年才剋制住自己的腦袋,不去想爹孃的音容笑貌,只剩手刃仇人的信念。當下這趙府的慘狀,又殘忍地把她拉回來了。
像一根鋼釘,毫不留情地戳進了她的心口。
阿寶還小,看不懂這背後是血流成河。
他拽著風樂愉的衣裳,聲音裡是孩童特有的恐懼,“姐姐,阿爹阿孃……”
風樂愉目光轉為陰鬱,細聲細氣問他:“這當真是你家?”
阿寶點點頭。
風樂愉環顧四周,都沒有遺漏的屍首,便領著阿寶來到堂中。
手一揮,棉布飄到了一旁。
屍首身上的劍傷很深,看來是武功中等偏上的殺手所為。
阿寶撲在屍首身旁,哭喊著:“何管家,你醒醒啊!”
風樂愉猶豫了一會,才問:“阿寶,你阿爹阿孃呢?”
這才過了片刻,阿寶眼睛就紅得發紫,伸手抹了一把眼淚,鼻涕眼淚沾了一巴掌,黏糊糊地抓住了風樂愉的手掌,抽抽噎噎道:
“阿爹阿孃不見了……”
風樂愉頗為發愁,一抬手把阿寶拎了起來,彈了彈他身上的土,努力寬慰他。
“我們找找,興許能找著。”
兩人找了許久,終於在偏廳處發現了阿寶爹孃的身體。
阿寶撲在爹孃身上哭了好一會,稚嫩的聲音可以震動整個趙府。
好在是鬼,所以凡人是聽不見的。
又找了許久,還是未尋到阿寶的肉身。眼下阿寶又什麼都不記得,這可如何是好。
風樂愉心裡一沉,沒想到世間可憐悲催的不止我一個。
她躊躇道:“小鬼,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對上阿寶那副哭哭啼啼的臉,又補充道:“啊,沒關係,我們一定能找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