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棠花枝葉翠綠細柔,金花滿樹,別具風姿。
卻道七重八重棣棠開,花不結果悲人懷。
繁華之中隱著無可避免的結局。
月色輕寒,打在棣棠花上,花瓣折射出金黃色的光,整個冰清水冷的凰慶宮都亮堂起來。
榆妃一身玄纁嫁衣坐在鏡前。
玄纁者,天地之色,以為祭服,天地之色玄黃,而玄纁者,天之正色而玄,地之正色而纁,法天地也,故禮服之重者莫不上玄纁下也。
鏡子裡的她,雙目如桃花瓣,眉若翠羽,臉上卻是冷若冰霜,不可近人姿態。
纁,如那落日餘輝的色澤,襯上她此刻的容顏,更是風華絕代。
夜至此已深,外廳的微妙的喧鬧早已靜泛下來。
榆妃叫宮人開啟了窗,自己裹緊了狐裘倚在窗前看著窗外夜色。
她雙眸清澈,猶如浩瀚星辰,一望無際,很快便融入了這消瘦的星月中,難分彼此。
月色漠漠落在她玉白小臉上,偶有山風吹過,將她額前碎髮揚起又落下,一遍復一遍。
榆妃渾身都透著絲絲冷寒。
伺候她的幾個宮女都不敢多言,惶惶不安的立在一旁。
大概從皇上立後之後,她們的榆妃就像變了個人,從冬日可愛,到今日的冷若冰霜。
後來宮裡所有的人都說榆妃得了失心瘋,她就好像真的病了。
發病起來誰也不認識,見人就罵,但只要給她青風劍,她就可以安靜下來,然後無休無止的練劍,誰也不敢打擾。
“阿瑤,讓她們都退下吧。”
冷冷清清的語氣,劃破寂靜的夜空。
伺候她的宮女中,有一名是她出嫁帶過來的,名喚阿瑤。
阿瑤點點頭,讓伺候的宮人都散了去,自己又走到門外四處張望,確認無人後方才返回。
“小姐,都散了。”
榆妃抬頭看這淒冷等月色,臉色暗沉,毅然決然道:
“拿來吧。”
今天應是最好的日子,此等月色,十分適合見血。
對榆妃而言,她等這一日已經等了足足五年。
五年裡,外面的世界對她而言是無聲的。
她枕冷衾寒,冷冷清清,孤立無援,熬過一個又一個揪心痛苦的夜。
阿瑤眼眶微紅,似有淚水,她杵在原地搖搖頭,戰戰兢兢道:
“小姐,不可......”
榆妃見她還是這般固執,無聲嘆息,沉默片刻道:
“你且退下吧。”
阿瑤還是搖搖頭,眼淚奪眶而出,梨花帶雨。
“小姐,我們就這樣不好嗎?”
說完撲通就跪了下去,仰望著榆妃:“小姐如果出事,我怎麼向老爺交代,小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
她心底裡的絕望使得她的聲音開始變得嘶啞。
榆妃早已下定決心,任由阿瑤怎麼呼喊,也無動於衷。
“你且退下!”
冰冷的聲音刺痛阿瑤的心,愧疚自責包圍著她。
“小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她直接拽著榆妃的腿,哭喊起來。
如果,但凡在這宮中,她有能力保護小姐,哪怕她再強大一點點,小姐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可她忘了,她家小姐,論劍法,梁國無人能敵,論巫術,亦是如此。
在這梁國,或許已無人可護她了。
榆妃有些薄怒,冷冷的目光掃向阿瑤,凌然道:“阿瑤,我逍客山莊已落此境地,我豈能無所作為?!”
“小姐......”
她猶如吶喊的哭腔斷斷續續。
“我知道你難受,咱們來日方長不是嗎?”
她幾乎要磕頭了。
榆妃被她弄得徹底怒了,伸手在她脖頸處就是重擊,頃刻之前阿瑤便倒了下去。
榆妃長長嘆了口氣,似是絕望,似是悲涼。
她將阿瑤放置在榻上,起身去拿青風劍,又拿了塊手帕來回擦試。
她眸子裡只剩下和寒月相襯的冷光。
視窗斜開半扇,吹進涼絲絲的夜風。
青風劍的利光在這月色承託下變成了一張嗜血的屠刀。
等這月色再朦朧一些,她便可以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