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和張俞文紛紛紅了耳根子。
風樂愉抬頭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話本我也聽完了,我就告辭啦!”
宋知意呆了一會,心裡似漏跳了一下。
風樂愉看著張俞文,故意提高音量:“我走啦!後會無期!”
張俞文低著頭,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屏氣寧息的站著。
風樂愉近其耳畔,低聲道:“替我保密。”
也許是心裡作用,也許是真的,她走過來的瞬間,張俞文覺得空氣都是冰的,似寒冬來臨。
但腦子是清醒的,也無遲疑,立時應下,“嗯!”
風樂愉衝他一笑,似桃花開。
張俞文身上的冷似遇暖陽,逐漸散去。等他完全回過神時,風樂愉已經不見了。
*
張俞文已經不記得自己要找宋知意拿什麼書了,定好神之後就逃離了宋知意的家。
這入了夜,宋知意躺在床上卻又睡不著,只好披了袍子,挑亮油燈起身看書,剛閱完一頁,案上燭火晃動了一下,而後滅了。
——定是那姑娘在搗亂。
這想法一出,他打了個冷顫。
那姑娘早已離去,自己怎似還徒然生了幾分不捨?
他唇邊泛著自嘲的笑,低喃道:“怕是書看得不夠多,才有了著胡思亂想的勁。”
若他知曉那風樂愉並非是人,也就不會這般自我厭棄。
所謂精,怪,妖,鬼,都是有魅人之術,使人喪了心智,迷了眼。
夜涼如水,有風聲自窗欞穿入,捲起的浮塵依附了床幃,飄蕩起來。
宋知意心又生了幾分莫名的情緒,原來,是這夜風滅了燭火。
又披了長袍坐在榻上,月色入戶,榻前一方天地如積水般空明,看了片刻,他盞了燈走了出去。
院內月光昏黃,樹影烙在青磚地上稀薄凌亂,靜謐中傳來一陣陣枝丫觸碰之聲,那聲音細而密,似無數細小的蟲子在啃噬著什麼東西似的,鑽在耳膜裡也是鑽心的疼。
*
宋知意竟然來到了張俞文的家。
相較之下,張俞文的家則簡陋了許多。
一個小院子,主屋一間,偏房一間,一個灶房,沒了。
他也沒了伺候的下人,爹孃沒過多久也仙去了,家裡亦沒有其他兄弟子妹。如此簡陋的院子,倒也是住的舒服。
今夜月光清寒,照的庭院泠泠一片。
張俞文,燃了燈燭,開了門,見是宋知意,請他進來,又在門外張望許久,才關上門。
“知意兄,夜深來訪,何事?”
宋知意也不遮掩,“我有事問你。”
兩人進了屋,張俞文拿來一個爐子,放了下炭,把酒給溫上。
“俞文兄,我看你今日——”
宋知意端詳著張俞文的眉眼,見沒有什麼變化,才接著道:
“今日看見那姑娘時——”
說道一半,又盯著張俞文看。
張俞文心中一顫,躲過他的視線,“哦,你說那姑娘啊,和我一位舊人長得頗有幾分相似,所以冒失了些,見諒,見諒。”
酒剛剛才溫上,張俞文便迫不及待的給自己和宋知意倒上。
宋知意不信,又仔細看了看他,仍問:“莫不是有舊情?”
張俞文猛地聽這麼一句話,剛咽入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
連忙嚥下去,瘋了般咳嗽。
“莫要胡說——”
他一介布衣,窮書生,可不敢沾上皇妃的名字。
宋知意見他咳的雙眼通紅,在一旁仍是淡然的很,不徐不疾道:
“俞文兄,我見那姑娘行蹤神秘,家事也頗為神秘,你還是斷了念想才好。”
張俞文一邊咳一邊搖頭又擺手,顯然是否決。
宋知意見他咳的艱辛,好心伸手拍著他的背。
“看來是真的,那姑娘卻是傾國傾城,但也的確——冷了些——”
他不說也罷,一說張俞文就咳的更厲害了,幾乎要背過氣去。
宋知意見此,便不再說了。
張俞文捂著嗓子,半半天才算是緩過來,順了順氣道:
“莫要胡說,我何德何能,能和這般好看的姑娘有個一絲羈絆。”
宋知意笑了笑,“知道便好喲!”
張俞文撇開臉,裝著一無所覺。
“倒是你,竟在家中藏著女子?”
宋知意啞了口,低頭飲茶。
難道真是他的有情人?
張俞文臉色倏沉,“知意兄,你可知——”
宋知意抬頭認真看他。
“日後,不要隨意帶神秘女子回家罷!”
張俞文拍拍他的肩,似是教誨。
宋知意是來問他情況的,結果卻成了問到自己身上,心裡再也藏不住了,把自己怎麼被風樂愉纏上的全盤托出。
“你說,她要找你要那梁國舊事?還是——那宮廷裡的?”
張俞文眸子失了光。
她究竟是有多放不下,不肯入輪迴,還在凡間流連忘返,又是伸張正義,又是打聽自己的故事…..
“你說了什麼?”
“我還能說什麼,把你我知曉的都告訴了她。”
張俞文沉默良久,微微垂下眼,問他:“風家通敵叛國?族人被滅?皇帝把愉妃弄成了失聰?”
宋知意搖頭,“沒,沒,失聰,沒說。”
*
其實他還有很多沒說。
比如:
自愉妃走了之後,顧長晏成了這個王朝最嚴厲的皇帝。
宮裡的宮人常常看見顧長晏獨自一人默默坐在那諾大的宮廷內,時而笑時而落淚,像是魔怔了。
顧長宴也常常夢見風樂愉來跟他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