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璃那句“王庭有叛徒”如同冰錐,狠狠刺入艙內本就凝滯的空氣。巨大的翡翠艦隊寂靜地懸停在星海之中,那艘世界樹旗艦所投射出的柔和月華光輝,此刻將渺小的逃生艙包裹得嚴嚴實實。這本該是希望之光,如今卻讓艙內溫度驟降,帶來無盡寒意。
“精靈王庭?叛徒?”秦城的聲音乾澀,因震驚而微微顫抖,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武器,儘管知道這或許毫無用處。他的眼神焦急地在月璃和艙外那龐大的艦隊之間穿梭,試圖從月璃的話語中尋得一絲線索。
“來不及細說!”月璃急促地喘息著,枯槁的手指像鐵鉗一樣緊緊抓住蘇小婉的手臂,銀眸中恐懼與焦急交織,“他們找到我了!是透過淨源……或者是那場淨化之火……暴露了座標!阿斯塔羅……他一定是衝著這個來的……”她的話語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身體上的裂紋彷彿又加深了幾分。
“阿斯塔羅是誰?”林風沉聲問道,他強行壓下因靠近這龐大生命能量源而蠢蠢欲動的魔瞳低語。他感覺自己的眼神微微閃爍,身體肌肉緊繃,手臂上的黑紫色紋路若隱若現,像是一條條即將破繭而出的毒蛇。世界樹幼苗在他體內傳遞來一種奇異的“吸引”與“排斥”交織的混亂感。
月璃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恨意:“他……是王庭的大祭司……掌控著‘月影之觸’……是他……勾結了……”
嗡——!
一道溫和卻又不容抗拒的意念波動,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穿透了逃生艙脆弱的精神屏障,直接在所有人心底響起。那聲音空靈而優雅,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迷途的族人,月璃。還有……身懷奇蹟與汙穢的異域來客們。漂泊結束了。吾名阿斯塔羅,奉王庭之命,接引迷失的淨源歸巢。”
隨著這意念的落下,逃生艙前方的虛空如同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的水面,泛起了層層漣漪。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從中緩步踏出。他身著點綴著星辰與月牙圖案的銀白色長袍,面容完美得不似凡人,銀髮如瀑,頭頂懸浮著一輪小巧精緻的銀色月輪虛影,散發出清冷神聖的光輝。他懸浮在逃生艙的觀察窗外,銀色的眼眸平靜無波,如同俯瞰塵埃的神祇。他就是阿斯塔羅。
“開啟艙門吧,月璃。王庭的懷抱,是淨源最終的歸宿。”阿斯塔羅的聲音直接在艙內響起,溫和依舊,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不!阿斯塔羅!”月璃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掙扎著抬起頭,枯槁的臉上滿是決絕的恨意,聲音嘶啞卻清晰,“收起你的偽善!你背叛了王庭!是你勾結深淵!是你讓‘母親’(世界樹之心)被汙染!是你……把我當成誘餌,引來‘清除者’,想要抹除一切痕跡!”
她的話語如同驚雷!勾結深淵?汙染世界樹之心?引來清除者?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指控!
秦城的手瞬間按在了腰間的武器上,儘管他知道這毫無意義。蘇小婉驚愕地捂住了嘴,身體後仰,手緊緊抓住身邊人的手臂,指甲深深陷進flesh裡。林風瞳孔驟縮,體內魔瞳的躁動瞬間被這驚天指控壓下,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寒意——如果月璃所言為真,那他們剛逃出淨化者的追殺,又一頭撞進了更深的陷阱!這月華籠罩的艦隊,是囚籠!
阿斯塔羅完美無瑕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像是平靜湖面投入了一顆小石子。他懸浮在月華中的身影依舊神聖,但那雙銀眸深處,掠過一絲冰冷到極致的漠然,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迷途的孩子,”阿斯塔羅的聲音依舊空靈,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彷彿月華凝結成了冰,“漫長的流放與汙染,看來已經扭曲了你的心智,讓你臆想出如此……褻瀆的謊言。”他緩緩抬起一隻完美得如同藝術品的手,指尖縈繞起一縷比月光更冷的銀輝,遙遙指向艙內的月璃。
“叛徒?你是指……”阿斯塔羅的聲音如同冰冷的絲線,纏繞上每個人的心臟,“……你自己嗎?你攜帶深淵汙染歸來,意圖玷汙王庭聖域。這,才是王庭所見的‘真實’。”
“不——!”月璃發出淒厲的尖叫,枯槁的身體因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劇烈顫抖。就在阿斯塔羅指尖那縷冰冷銀輝即將有所動作的瞬間——
嗡!!!
一股無形的、浩瀚的意志衝擊,精準地、如同重錘般狠狠砸在月璃的意識之上!這是遠超她此刻虛弱狀態所能承受的精神壓制!
月璃的尖叫聲戛然而止,銀眸中的神采瞬間渙散、凝固。她的身體軟倒在蘇小婉懷裡,臉上那刻骨的恨意和悲憤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只剩下一種空茫的呆滯。彷彿瞬間被抽走了靈魂,只剩下一具精緻的軀殼。
“月璃!”蘇小婉驚恐地搖晃著她,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林風猛地踏前一步,擋在蘇小婉和月璃身前,體內真元瘋狂運轉,翠綠光芒在體表明滅不定,對抗著阿斯塔羅透過觀察窗傳來的無形威壓。他死死盯著窗外那懸浮在月華中的身影,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你對她做了什麼?!”
阿斯塔羅緩緩收回手指,指尖那縷冰冷的銀輝隱沒。他完美無瑕的臉上重新恢復了那悲憫而神聖的平靜,彷彿剛才那致命的精神衝擊從未發生。
“只是安撫了一位迷途者過於激動的靈魂。”他的聲音恢復了空靈與溫和,目光掃過林風,在他手臂上那若隱若現的黑紫色紋路上停留了一瞬,銀眸深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探究,“異域的客人,你體內的‘奇蹟’與‘汙穢’同樣令人……好奇。王庭有最純淨的月華聖泉,或許能淨化你的困擾。現在……”
他的目光轉向呆滯的月璃,語氣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宣告:“交出月璃。王庭的仁慈,可以庇護你們這些迷途的異鄉人。”
“庇護?”秦城冷笑出聲,聲音嘶啞,“還是囚禁?”
阿斯塔羅沒有回答。他只是懸浮在那裡,月華流淌,神聖而冰冷。觀察窗外,龐大翡翠艦隊構成的綠色光之海洋,如同沉默的森林巨牆,斷絕了任何逃離的可能。
主控臺一角,冷清秋維生艙的監控螢幕,原本代表深度昏迷的微弱腦波曲線,在阿斯塔羅出現並發動精神衝擊後,突然劇烈地、毫無規律地上下跳躍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死寂般的微弱。
這異常的跳動快得如同錯覺,淹沒在緊張的對抗中,無人察覺。
林風的目光越過阿斯塔羅神聖冰冷的身影,落在那龐大旗艦核心的銀色月牙徽記上。魔瞳的低語再次在意識深處響起,這一次,帶著一種詭異的、近乎貪婪的興奮:“……月華聖泉……好純淨的能量……靠近它……撕碎那層光……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