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順立得到訊息後,秘密入宮同燕帝告假,將西寧府之事向人稟報。
姚家兄妹都在西寧府,姚順立不放心將畢氏一人放在京城,也怕妻子這一路顛簸人會受不住,將人安頓在了隆德府私宅內,而後領著蘇木一路朝著西寧府日夜奔波。
在送出信的第七日,姚沛宜還是沒收到任何回信。
景舒安慰人:“黎璃做事很妥當,想來她是怕信被京城中的人看到,所以才沒有送來訊息。”
“她很謹慎,我是知道的。”
此刻西寧府又落下了大雪,姚沛宜站在窗前,餘光時不時落在床榻上的俞定京。
如今已是他染病的第九日了。
已不再反覆發燒,只是仍然處於昏迷,每日醒來的時間太短,身上的紅疹子起了又退,整個人瘦了一圈。
“可若蘇木他們還不盡快趕到。”
姚沛宜靠著門框,只覺無力,“我怕他真的要撐不住了。”
“王爺能撐住的。”
景舒覆著門框,安撫:“姚放的身體已經出現好轉了,甦醒的時候多了許多,你不要太過憂心,自己若是累病了,就沒有人來照顧王爺了。”
“我知道。”
姚沛宜攥著拳頭,“我不能倒下。”
說到這兒,姚沛宜又想到,“已經這麼久了,堂兄安排的大夫可研究出什麼法子了?”
“暫時還沒有,不過眼下病患控制得比先前要好些了,每日新染病的百姓不如從前多。”
景舒這話說得委婉,每日新染病的百姓不如從前多,但加起來仍然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字。
姚沛宜遲緩地點了兩下頭,愧疚道:“所以我先前交代你拿過去的那些方子也沒有用處。”
“這次時疫來得猛烈,我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景舒道:“等蘇木來,他一定會有法子的。”
“人來了!”
海薏的聲音從院子外響起,姚沛宜大喜,下意識要將門推開,又停了下來,瞧見蘇木跟隨著俞樸快步走到屋門前。
“蘇木,你終於來了。”
姚沛宜退後,讓兩人進屋。
“等等。”
姚沛宜先讓景舒拿出兩條手帕遞給兩人。
“我不用。”
俞樸領著蘇木進來,看了眼姚沛宜,“你先去休息,我和蘇木在這兒看著。”
“我不累。”
姚沛宜連忙搖頭,“我就在這兒。”
蘇木先將姚沛宜打量了一番,見人消瘦了一圈,皺眉道:“沒好好吃飯?”
俞樸:“她整日裡圍著兄長,從不假手於人,哪裡有空閒時候吃飯。”
蘇木聽這語氣,看向俞樸,繼而加快腳步走到床前。
俞定京的狀態,比他想象中還要差。
“你給我寫的信中,說明了他的病情,這些時日,可還有發燒、嘔吐?”
“沒有發燒,也不吐。”
姚沛宜見到人來了,當真是覺得見到了救星,眼淚情不自禁往下掉,還是俞樸看不下去,遞來手帕給她擦眼淚。
“但是昨日早間他吐了血,人也瘦了一大圈,還有一日能昏迷八個時辰,其他時候清醒也斷斷續續。”
“沒有繼續發燒,眼下的危險便不太大。”
蘇木點頭,冷靜判斷:“我來的路上,已經開了好些方子,根據你方才所說,有幾種方子能用。”
“景舒。”
蘇木回頭,景舒連忙上前,“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我將方子和藥材都帶來了,你去熬煮兩副藥,我剛剛去看過姚放了,他的狀態比俞定京要好,他的劑量可以稍微好一些。”
景舒點頭,“我這就去。”
熬藥的過程中,俞樸當即讓蘇木替姚沛宜診脈。
“她在這兒待了快十日了,你把把脈,看看她身子如何。”
姚沛宜一隻手捂著嘴,將另一隻手伸出去,“我應該沒什麼事。”
“那你還捂什麼嘴。”
蘇木一眼就看穿對方怕傳染給他們,把脈沒多久,就道:“你雖沒染上時疫,但身子骨虛弱得很,比起你哥哥還差勁,
你必須得休息了,不然很有可能會病。”
“好,我等會兒就去休息。”
姚沛宜點頭,“煩請你照看他,還有,我爹他……”
“姚大人到底是上了年紀,我沒讓他和我一般速度趕來,他應該還有幾日才會到。”蘇木道。
“行。”
姚沛宜只盼著蘇木趕緊將俞定京和姚放醫治好,這樣父親若來了,才不會那般擔心。
已經好些時日沒安心合過眼,姚沛宜等到蘇木來,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了。
夜深。
“咳咳……”
俞定京趴在床邊咳了一會兒,瞧見背對著他拿針的熟悉背影,愣了一愣,“你來了。”
“廢話。”
蘇木道:“你家小王妃急得要命,我快馬加鞭趕來,險些死半路上。”
“…她人呢?”
俞定京光是聽到姚沛宜為他憂心,便心疼得不行。
這幾日來,他常常是昏了醒,醒了昏,有時候就算是睜開眼了,意識也不清楚,只記得一些碎片化的畫面,譬如姚沛宜趴在床邊睡著,又譬如她給他擦身子或是喂藥。
才十多歲的姑娘,這次應該是嚇怕了。
俞定京越發後悔,當時不該心軟,將姚沛宜帶過來。
“她還在外間睡著,起初我讓她休息,她睡不安穩,後來我趁她睡著,點了安神香,才開始熟睡。”
蘇木嘆氣,捏針紮在他後背上,“也是虧了她了,這些時日悉心照料,不然不等我來,你早就在亂葬崗了。”
“她有沒有被我傳染?”俞定京著急問。
“她沒事。”
蘇木按住他的腰,“好好躺著,你再不好好休養,當心走在她前頭。”
“我本來就比她年紀大,走在她前頭是應該的。”
俞定京在聽到姚沛宜沒事後,才鬆了口氣,又問:“我如今嚴重嗎?”
“還知道問?”
蘇木樂了,“我以為你不怕死呢。”
“要是我死了,她會難過的。”
俞定京深吸一口氣,“之前打仗的時候,我都沒想過這樣多,但我現在真的捨不得她。”
捨不得讓他的小姑娘孤零零地活在這世上,受盡風霜。
“別噁心我了。”
蘇木坐在一旁,“我來了,你沒發現說話的力氣都有了嗎?”
俞定京是感覺到身上有勁些了,這些時日渾渾噩噩,以至於他跟姚沛宜說話都沒有力氣。
“先休息吧,我給你施針逼出毒素,等會兒喝了藥,明日就能好轉許多。”
翌日。
待俞定京醒來的時候,外間睡著的姚沛宜還沒有動靜。
果真如蘇木所說,俞定京早上一醒來,就覺得精神好多了,也沒有頭疼胸悶的症狀,強撐著下床,他便走到姚沛宜的床前。
躺了這麼些時日,這還是第一次下床。
俞定京第一次感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一般,慢慢挪動到小姑娘床前。
她還熟睡著,不過像是被褥蓋多了,面頰有些泛紅。
他將被子拽下去一些,無意觸碰到她的脖頸,被滾燙的溫度嚇得驚住。
“沛沛?”
俞定京私有耳鳴,腦子裡嗡嗡作響,“沛沛……”
他的手幾乎在發抖,落在她的額心。
好燙……
她…染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