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殤彈了一下她的腦門:“睡吧。”
她這話聽著,可真耳熟。
他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就見重蓮癢得笑彎了眼睛,呢喃了幾句,扛不住疲憊地閉上眼睛睡著了。
他又等了許久,等重蓮眉心處的小褶子徹底散了,才收回略微僵硬的手,轉身出門,去尋李秋棉。
屋子裡的李秋棉坐立不安,等得心焦不已,卻什麼也做不了,轉得腿都酸了。
聽見背後有聲響,她忙轉頭,就見霍殤冷峻著臉進來了。
李秋棉神色凜然,恭敬跪下行禮:“拜見聖上。”
霍殤沒有看她,徑自走到了主位上坐下:“起來吧。”
李秋棉很緊張,這種緊張不止是對霍殤的忌憚和恐懼,更因為她清楚自己跟薛家走得太近,而薛家,是聖上想要清理世家的最大阻力。
她根本不敢看霍殤的神色,心裡想著他會說什麼,讓自己閉嘴,還是……直接殺了自己。
但霍殤一開口就把她給驚到了。
“薛夫人的事,朕可以替你解決,但你能為朕做什麼呢?”
李秋棉猛地抬頭。
她對上了霍殤那雙異於常人的黑眸,離得近了才知道這樣黑漆漆的眼眸有多可怕,彷彿裡面有無盡深淵。
她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大師說,她能許給臣妾一個實現人生理想的機會!”
霍殤淡淡道:“你很聰明,也很識趣,朕現在想知道,你的野心夠不夠你排除萬難,站到長公主身邊去。”
李秋棉不由自主地熱血上頭。
長公主!
當朝唯一一個手握兵權,且能接受得了手下有女將領的女帥!
她呼吸急促,想起當年隱姓埋名跟隨長公主殺伐征戰的日子,還有後來這些安穩卻枯燥的日子。
她撲通跪下:“我敢!臣妾……臣女敢!聖上!我李秋棉敢!”
霍殤不為所動:“當真想好了?”
李秋棉如同被一盆冷水潑下,這盆冷水叫做家族、名聲、丈夫、孩子、公婆……世道。
可涼水能澆滅她的熱血上頭,澆不滅她心頭的熱血。
這是這麼多年來,她唯一一次距離自己的夢想這麼近。
她今年已經三十六了,如果再不抓住眼前這個機會,她這輩子就只能是李夫人,出門交際被人叫做張李氏,永遠不會有她自己的姓名。
更何況……
她不能讓好友死。
聖上既然說了會替好友解決這次的牢獄之災,那麼,就絕對能解決。
她重重磕頭:“臣女,卑職一定忠於聖上!”
霍殤終於緩和了冷峻的表情,露出一絲寬容溫和的淺笑:
“不錯,有膽量,朕的皇姐一向愛惜人才,你好好做,不要辜負了安寧縣主為你考慮的一片拳拳之心。”
李秋棉一下子就想起來之前重蓮病弱成那樣,還不忘操心她的死劫,眼眶一陣酸熱。
她啞聲道:“是,卑職定不忘恩!”
霍殤站起來:“走的時候帶上劉太醫,去看望過皇姐的女兒之後,便順便同她報道吧。”
李秋棉連忙謝恩,等不見了霍殤,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抹掉眼淚去找碧玉:“大師真的是好人!大好人!這一百萬兩銀票你先收著,等事情了了,我再來孝敬大師。”
不等碧玉回答,她就把厚厚一摞銀票硬塞進她手裡:“碧姑娘無論如何拿著,雖然大師她熱心世人,不愛錢財俗物,但我是俗人,再想不出旁的能報答她的東西了!”
碧玉看著她匆匆帶著劉太醫離去的背影,雖然對夫人又敬又愛又憐,但,李夫人她是真的看走了眼。
夫人她美若天仙,矜貴嬌氣不食人間煙火,可她最愛的就是這人間阿堵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