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聲回頭,看見我時眼眶紅了,漂亮的唇角下撇,微微顫抖。
精緻的底妝也遮不住她眉眼間露出的愁苦和病態。
“你跟我回家。”她聲音顫顫的說著就要上前拉我。
我快速向後退了半步,避開她的手,“你離開那個家,我帶你走,我養你。”
在我的記憶裡,媽媽的性子溫潤,和她的模樣相得益彰,就是老人口中常說的那種好命的女人,優雅體面,說話從來不大聲,不爭不搶還總是笑眯眯的。
她對我很好,幾乎沒有發過脾氣,會講睡前故事給我聽,會告訴我女孩子要好好讀書,自立自強。
然而現在她總是愁眉冷目,會聲嘶力竭的咆哮。
會不分場合的對我揮出巴掌。
清脆的響聲引來不少人側目,她緊接著吼道,“你養我?你拿什麼養我!”
她的情緒大概憋了太久,這一巴掌下去,我立刻感覺半邊臉腫了起來。
無暇顧忌有沒有熟人看到,我快速拉著她的手走到一邊,儘量不要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哥在這裡工作,別在這裡鬧。”臉頰刺痛燒熱,激的我眼睛跟著酸脹,“我可以拿到獎學金,我也可以打工,一份不夠就打兩份,這樣可以嗎?”
“呵...你連我的死活都不顧,卻有心顧念那個混蛋的兒子?”媽媽看著我笑的怨毒,轉而脫下旗袍外的長袖鏤空外套摔在地上。
隨著動作,她手臂上的淤青和傷口裸露出來,細腕上蓋著一塊紗布,是用作透析治療置管。
她指著那處紗布說,“一週四次,少一次我就會腎臟衰竭,每天吃的藥,胰島素,一個月加起來要多少錢你知道嗎?你有什麼本事養我?”
她聲淚俱下,大概是真的懼怕死亡,渾身都細密的顫抖,看的我心如刀絞。
“算我求你了,洛洛,他說你再不回去,明天就不再帶我去醫院治療。”媽媽突然用乾瘦的手攥住我,左手下了置管的力道分明不如右手。
“我當初拼了命的生下你,醫生勸了我多少次說我的身體不適合懷孕我都還是留下你,你的命是我給的,現在你也救救我,你救救媽媽,行不行。”
她上身微傾,卑躬屈膝的模樣彷彿生殺大權真的在我手裡,雙手合著將我的掌心困在其中前後搓動:
“就一次,你滿足他一次,女人都會經歷這一步的,跟誰都一樣,不會在身體上留下痕跡,行不行,洛洛,你讓我剩下的日子好過一點,行不行,算媽媽求你。”
我定定的看著她,隨著她虛弱的力量前後踉蹌。
“太疼了,洛洛,煙燙在身上真的太疼了,媽媽很疼,你救救我。”
她哭的那麼傷心,那麼脆弱又無助,彷彿身陷泥沼將要窒息,而我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在某一個瞬間我甚至覺得,如果拒絕她,我就該是這世界上最無惡不赦的罪人。
“我不要。”我冷漠的說出這三個字,嘴裡滲出一陣血腥味才後知後覺已經將內唇咬破。
於準給我的錢一直沒怎麼花,我從揹包裡掏出來一股腦塞進她手裡,“我沒有不顧你的死活。”
我很慢的向後退,聲音抖的不成樣子,雙眼明明模糊的看不清她的輪廓,卻依然能感受到她在逼視著我。
“我可以盡我最大的努力照顧你...我們不用靠著別人,你要是想走,隨時可以跟我走。”
我心裡十分清楚她的要求荒唐甚至病態,然而逃離她的這一段路還是步履維艱。
心臟很難受,就像塞了一把碎玻璃,它們四處亂竄,把整個胸腔全劃爛了。
“你以為你逃得了?”
身後的聲音不依不饒,大概是徹底被我的態度激怒知道苦肉計沒用,轉而威脅道,“他是你法律上的父親,無論你逃去哪他都能找到你!接近你不費吹灰之力!”
“別以為於準是真的想照顧你,別忘了他媽是怎麼死的,他巴不得我們兩個都快點滾蛋!最好和他一樣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