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終於如期而至。
安靜的考場裡，只聽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和頭頂風扇單調的轉動聲。
聞佳寧握著筆，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剎那間，實訓車間震耳欲聾的引擎轟鳴、扳手敲擊金屬的脆響、吳教練嚴厲的指令彷彿在耳邊重現；緊接著，是宋暢那張清冷專注的側臉，他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指著題目，聲音低沉而清晰：“這裡，關鍵是建立函式模型…”最後，是爸媽在肉鋪裡忙碌的身影，姐姐聞佳宇抱著登登對她露出的鼓勵笑容，還有小登登咿咿呀呀的稚嫩聲音。所有的畫面、聲音、期待，匯聚成一股暖流，注入心田。
她睜開眼，目光落在試卷上。那些曾經令人望而生畏的題目，此刻彷彿變成了熟悉的戰友，是她無數個日夜兼程、汗水浸透書本和工裝的最好見證。筆尖落下，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穩和力量。
幾天後，育心樓前那面巨大的佈告欄成了整個校園的焦點。年級前100名的學生成績單如同一面榮耀的旗幟張貼其上，引來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觀。
空氣中瀰漫著興奮、緊張、失落、驚歎的複雜氣息，議論聲嗡嗡作響。
聞佳寧好不容易才從攢動的人頭縫隙中擠到前排。
她屏住呼吸，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器，從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分數中飛速掠過。心跳在胸腔裡擂鼓般撞擊著。
終於——聞佳寧！她的名字，如同磐石般，穩穩地鑲嵌在年級第五名的位置上！
那一瞬間，彷彿緊繃到極限的弓弦驟然鬆開。
她一直無意識聳著的、承載了太多壓力的肩膀猛地垮塌下來，一股強烈的、難以言喻的酸楚感猛地衝上鼻尖，眼眶瞬間發熱發脹，視線變得模糊。喜悅如同破閘的春水緊隨其後，洶湧激盪。
雖然未能重現第一學期那獨佔鰲頭的“第一名”榮光，但此時此刻，這個“第五名”的分量，在她心中，比任何純金打造的獎盃都要沉甸！這是她在機油與汗水、習題與睏倦的雙重戰場上，用近乎透支的堅持硬生生拼殺出來的勳章！
“佳寧！佳寧！你看到沒？！第……第五名！年級第五！”一個激動得變了調的聲音像顆炮彈似的在聞佳寧耳邊炸響。
王玉蘭不知何時也擠了過來，她此刻正激動地雙手抓住聞佳寧的肩膀，用力搖晃著，眼睛瞪得溜圓，裡面盛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彷彿考了第五名的是她自己，
“天啊！聞佳寧！你太能幹了！太能幹了！訓練累成狗，你居然還能考前五？！你還是人嗎？！”她的聲音又高又亮，引得周圍不少同學側目，但她毫不在意，臉上是純粹的、為朋友感到無比驕傲的光彩。
聞佳寧被王玉蘭晃得有點暈，但好友那毫不掩飾的激動和誇張的“控訴”，像一股暖風，瞬間吹散了她心中那點酸澀的霧氣，只剩下滿滿的、被認可的溫暖。她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帶著點淚光，輕輕拍了王玉蘭的手一下：“喂，輕點，再晃真散架了……”
“聞佳寧。”
一個溫和而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班主任吳恪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她身側。他鏡片後的目光不再是平日的嚴肅，而是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欣慰與讚賞，如同看著一塊歷經淬鍊終於綻放華彩的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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