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有資格說這句話。
她終於,有了真正屬於她的一切。
午後的陽光靜靜落在書房裡,窗簾半卷,風吹動紗幔,投下一圈圈模糊的影子。
宋意伏在畫桌前,輕手輕腳地描著一幅新畫的輪廓,筆尖在紙上滑過的聲音細碎卻柔和。
王澈在她腳邊的毯子上睡得很沉,小臉埋在棉被裡,呼吸均勻。
她畫的是一間廚房—那天早晨,她醒來時看見王思遠正背對著她煎蛋,圍裙上是她上個月做展覽留下的小汙漬,陽光打在他肩膀上,有種說不清的溫柔。
她想把這畫下來,把那一瞬的安心定格。
房門輕響,王思遠走進來,手裡端著一杯熱牛奶。
“他還沒醒?”他朝毯子上看了一眼,腳步放得極輕。
“剛睡!”宋意回頭看他,聲音低低的。
“今天午睡前他不肯閉眼,一直纏著我講那個關於‘小熊蓋房子’的故事!”
“你不是昨天剛講過嗎?”
“嗯,他說他夢見那隻熊蓋的房子裡有爸爸媽媽!”
“那是他自己的夢!”
王思遠坐在她身邊,把牛奶遞給她。
“你喝一點,不然晚飯又吃不下!”
宋意接過杯子,指尖碰到他掌心時,像總能找到熟悉的安定感。
她喝了一口,忽然問。
“你還記得三年前我醒來那天嗎?”
“記得!”
“那時候我站在醫院門口,看見你站在我病床前,臉色很冷,像是剛剛做完一場沒有感情的交易!”
王思遠笑了一下。
“你誤會了!”
“我只是怕!”
“怕你醒來第一眼不想看見我!”
宋意把頭靠在他肩膀上,低聲道。
“可我那時候第一眼看見你,心裡其實是安的!”
“我覺得我終於不用再一個人死撐了!”
王思遠沒說話,只是握住她的手指,緩緩收緊。
而此時,遠在精神病院的蕭晨陽,已經兩天沒有進食。
他整個人瘦得形銷骨立,整張臉削薄得像一張紙。
醫生強行注射營養液時,他毫無反應,只是直勾勾盯著床頭那張已經磨舊了的照片。
那張照片,是葉詩韻,也就是宋意,在一次展覽上的背影。
她穿著白裙,站在畫前,一筆一筆講解作品背後的故事。
他不知道那是誰給他留下的,也許是當初某個探視的醫生,也許是他曾短暫清醒時自己從雜誌上撕下來的,但現在已經無法追溯。
他只知道,他每天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著那張照片發呆。
“詩韻!”
他低低開口,聲音嘶啞。
“我夢見你又畫畫了!”
“夢見你把我的臉從畫紙上抹掉!”
“你說,你要開始畫自己!”
“我那時候還笑,說你還是我的小畫家!”
“你當時沒說話,只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我現在還記得!”
“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他抱著頭,蜷縮在床的一角。
“我錯了!”
“我那時候為什麼那麼蠢?”
“為什麼要一次次讓你退讓?”
“你明明已經在最深的地方了!”
“我還不肯放過你!”
“我逼你把我們的孩子拿掉,我逼你籤那個字,我還以為只要你還留在我身邊,就算你哭著,也還是屬於我的!”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離開!”
“我更沒想到……”
“你這次是真的走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只剩下呼吸般的細微喘.息。
他閉上眼睛,腦海裡是那一夜她披著風衣,抱著孩子站在病房門口看他的畫面。
她站在光裡,他站在夢裡。
她已經有了真正的生活,而他,還困在回憶的牢籠裡,出不去。
京北入夜時,雨水敲在窗簷上,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