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聽得稀奇,笑道:“還能這樣?”
玫敏心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傳說兩千多年前,是妖族和人類爭奪大陸資源的神話時代呢。”
隊友們興致盎然地問:“人類異能才發展一千年,那個時候沒被妖怪給滅了?”
玫敏心笑呵呵地說:“當然沒有。嘿嘿嘿,你道是為什麼?”
隊友問:“為什麼?”
玫敏心說:“因為妖族不好生孩子。”
人們大笑,“哈哈哈哈!”
玫敏心很認真地說:“是真的哦!侵佔動物身體的死魂都是些碎片,妖靈體內的生魂仍佔主導,所以本質上來說它們還是動物,智力低弱,魂體混亂,而且死魂壓制生育力,他們有力量,但繁衍是個大問題啊。”
眾人恍然,“原來是自生自滅。”
玫敏心接著說:“據說始祖紀元前,妖族還有一定的數量,但後來就被驅逐並且叢林化了。而且在虛患後期,不知道為什麼,靈武者們把絕大部分妖族屠殺殆盡。”她說著看向白皓修,後者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從那以後妖族絕跡,漸漸的就成了話本中的東西咯。”玫敏心話鋒一轉,“但有一種妖很特殊,並且到現在都還在靜靈界留有一席之地,那便是皖州雪妖。”
有人靈光一閃,“因為是人的屍體嗎?”
玫敏心笑道:“對啦。雪妖在眾多妖靈中可謂一枝獨秀,它們天生就有人類的外表和智性,還精善幻術,呼風喚雪,很能隱藏自己呢。現在就是將雪山化為天塹,圈地為王,不跟人類來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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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皓修聽到一聲嘆息,一聲發自靈魂的嘆息,心臟被冰冷的手揪得緊緊,惡魔在他耳邊低語,告訴他這十幾年來一直生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之中!
原來一切都是有解釋的,為什麼他能出入遮魂膜不死,為什麼他害怕聖咒,為什麼中了裂魂掌還能平安無事……碧眼、夜視力、風之耳、凍結領域,甚至他多年來引以為豪的,作為靈武者的天資,其實都來源於徹頭徹尾的,妖力?
白皓修兩腿發軟,慢慢地坐到地上。
緩了會兒,又覺得奇怪。
揭開真相的過程居然如此簡單,只是學了一會兒聖咒,泡了一次聖沐池,他就全明白了!但自己也不是傻子啊,如何就搞了這麼大一個烏龍?魚目混珠自欺欺人地在人群中生活十七年?
村裡人發現不了也就算了,可正靈院的人呢?回道所的人呢?他在體制內混跡三年之久,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揭發他嗎?
這難道又是什麼陰謀?
白皓修感到一陣生理性的戰慄,噁心反胃,不願往那方面想。命運似乎是一個巨人,跑到它手掌邊緣往下跳,卻落入它另一隻手的掌心中。
所以如果不是陰謀……白皓修拼命尋找解釋,比如自己破格入學,並沒有在鬼簷神燈的陣法中測試靈根;又或者,他前十七年一直都算正常,是直到現在成年了才展現妖族特徵?說不定,他是個什麼特殊的變異體,一朵倒黴到極點的奇葩?
白皓修不糾結了。
他死心了。
反正那個和他身世相關的鄭禮仁,應該知道什麼吧?
又想按照寒楨所說,鄭禮仁當年也沒打算殺他,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把他留到了九歲才賣出去……但今年,他成了上邊扳倒西楓家的工具人,那鄭禮仁蠱惑西楓野下毒殺人,是一石二鳥麼?
白皓修近乎麻木地想著,如果真是這樣,那之前害死黃夫人的那批殺手,大機率就是鄭禮仁派的了。
至於玫敏心,她知道多少呢?
明城凌志在黑暗中凝視著這一切,在上層內鬥的陰影下,又有誰在黃夫人之死的背後推波助瀾,坐收漁利,冷眼旁觀呢?
思緒翻滾,如岩漿一般,給白皓修一團亂麻的心境熔開一條血淋淋的裂口。白皓修終於看得明白,原來這世間方寸,哪裡都是噬人的籠子,看不見的黑手隨意撥弄,就能將人碾得粉身碎骨。
……
“雪妖是很極端的。”玫敏心那時候說:“連皖州的靈武者也不敢去招惹它們。你們知道嗎?第一次虛獸南下和雪妖有著直接關係呢!”
獵虛官們大吃一驚:“啊?!”
這一點歷史書裡沒寫,實際上,玫敏心所說是常年跟虛獸打交道的人們口口相傳的軼撰,她自己也不能確定真假,只是聊到了興頭上,便跟隊員們分享了。
“靜靈同盟時期啊,皖北還是杳無人至的一片雪原。皖南平原的官府倒是建起來了,發展到相當的規模之後,便想要征服雪山,探索未知,開疆拓土。”
“然後呢?”人們聽入了迷。
玫敏心說:“炎系靈武者放火燒山,大肆侵犯雪妖領土。據說它們最珍視的東西就是雪山天塹了。所以當靈武者大軍碾來時,雪族族長領著一百四十名男性族人發動冰結咒向暗海走去。”
眾人腦中形成了一幅悲壯的畫面。
“他們踏水成冰,手挽著手在海上拉出一條凍結的冰路,一直走到黑水淵下的浮冰帶!”玫敏心說:“然後集體發動冰嗜,相當於咱們的完全靈力潮汐——自爆了。這一場死魂大波動成了第一次虛獸入侵生境的訊號。”
眾人驚怒交加,“是這樣嗎?”
“豈有此理啊!”
“那虛患過後其他妖族都被靈武者趕盡殺絕了,為什麼獨留雪妖不殺?”
玫敏心想了想,“不知道。應該也殺了很多吧?但雪族畢竟強很多,沒那麼容易滅絕。總之我們皖州有個說法,雪族一出,兇光必煞,是徹頭徹尾的不祥之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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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
白皓修重新戴上琉璃片,清掃了桌上的“罪證”,把自己關到地下的模擬訓練場去。
刀風交錯如網,絞入模擬虛獸觸手的機關陣列當中,炸出黑色的暴雨。
他化為一陣飛旋的寒風穿梭其中,體表張開低溫領域,落下來的液體進入領域便化為冰晶,立刻被他靈器所控。流動的黑色冰晶環繞長刀,一揮之下變成彈雨激射而出,將擋在四周的觸手擊得粉碎。
又是一片瓢潑黑雨,但這次的水量少了很多,原來被他控制的黑色冰晶上也附著了凍結屬性,被它射中的觸手在爆開之前就已結冰了。
白皓修故技重施,長刀倒卷,低溫領域越漲越高,佈滿整個密閉空間的同時也在侵蝕他的身體。他感到寒冷,僵硬,肌肉鈍痛,像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轟!
冰刃直劈而下,黑色冰晶的洪流墜入密密麻麻的觸手陣列中,炸開來鋪了滿牆,同時冰刺暴漲,彷彿一朵盛開的巨大毒花。
所有的觸手都靜止了,四四方方的密閉空間內冰晶滿綴。
白皓修喘了口氣,身體僵硬如鐵,動一下竟能聽到骨骼間細小的“咔咔”聲。白色的霜痕凝上他的臉,面板迅速失去血色,彷彿被凍結多年的冰骸,正艱難地活動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