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稚子的眼淚並沒有換來顧淮的良知。
他以忤逆為由,將顧念安關在祠堂裡,並對顧念雪道:“你出嫁之日就是你弟弟從祠堂出來之時!若你不答應嫁給方尚書,那你弟弟就永遠別想出來!”
顧念雪知道,顧淮說到做到,他真的能狠得下那個心!
那天晚上,顧念雪親手做了份糕點給弟弟送去。
看著弟弟吃完,她溫柔地給弟弟擦嘴,叮囑道:“以後姐姐不在家了,你要收斂些脾氣。莫要隨便和他們起衝突,小心保護好自己。娘不在了,這個家已經面目全非了。”
“姐姐,你是不是答應爹嫁給方尚書了?你不能嫁啊,我聽說他年紀比爹還大,怎麼配做你的夫婿?澤哥哥呢?你去找他好不好?哪怕私奔也行啊!”
“你澤哥哥也有他的難處。他們家族和爹爹關係鬧僵了,不可能再接納我了。念安別哭,你一哭姐姐也想哭了。你要好好長大,只有等你長大了有能耐了,才能當姐姐的靠山,給姐姐撐腰。明白嗎?”
熬到弟弟長大,熬到他能獨當一面,一切就好了——這是顧念雪在心裡給自己立的期盼。
人啊,只要有了期盼,再苦、再難熬的時光都能挺過去。
所以,哪怕婚後方尚書再如何折騰她、虐待她,她都咬牙忍著。
可沒過多久,噩耗傳來。
弟弟顧念安外遊玩時,失足落水,屍骨無存。
得知這個訊息後,顧念雪瘋了一般地衝回顧家,質問顧淮:“念安怎麼會落水?他從小就怕水,怎麼會去河邊遊玩?是誰害了他,你說,你說啊!”
顧淮一巴掌扇了過去:“你看看你的樣子,簡直就像個瘋婆子,哪有半點官家夫人的樣子?你弟弟的死是個意外,不要總想著別人害他。他是爹的嫡長子,爹爹難道還會害他?”
“你不會害他,郭氏呢?她最近不是剛生了個兒子嗎?是不是怕念安將來和她的兒子搶家業,所以就害了念安?對,一定是這樣,之前她就幹過這樣的事情。幸好被我發現了,她……”
“住口!”顧淮呵斥道,“你母親不是那種人。你若敢在外胡言亂語,敗壞家族名聲,本侯絕不饒你!”
“我母親早死了,被你活活的氣死了!”
“住口!來人,把小姐送回尚書府,無故不準再回顧家!”
從母親死的那一刻,顧念雪就知道自己再沒有了家,只是當父親說出那句絕情的話時,心為什麼還會這樣痛?
那些年的父女情深,都是假的嗎?
蹣跚學步之時,他一臉緊張地護在自己身邊。
當自己不小心摔了,他心疼又自責,一個勁地哄著:“心肝寶貝不哭,是爹爹不好,爹爹該打!”
那些是假的嗎?
三歲時,父親把她架在脖子上,去摘樹上的果子。
孃親在後面喊著:“小心些,別摔了!”
果子摘下後,她高興地分給爹爹一個、孃親一個,最後一個小的留給自己。
果子的味道真甜啊,至今難忘。
那些是假的嗎?
弟弟出生後,她擔憂地問:“爹爹,有了弟弟你會不會不喜歡念雪了?”
父親笑著將她摟在懷裡:“不論什麼時候,念雪都是爹爹最疼愛的嫡長女。”
當時的笑,也都是假的嗎?
如果連血緣親情都不可靠,人心又是多麼的黑暗?
如今的絕情,和過往的溫情交織在一起,真真假假,叫她分不清、辨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