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罷朝稱病數日的齊昭帝突然召見東方宴。
東方宴不敢怠慢,回府換了身衣服,就進宮了。
到了御書房,就見齊昭帝已經在批閱奏章。整個人的氣色都恢復了過來,看到晉王過來了,他笑著道:“免禮,坐下說話。”
東方宴就著太監搬來的椅子坐下,見沒其他大臣在,說話便也隨和了些:
“皇伯伯,您氣色雖然好多了,可大病初癒就忙著政務,當真一點也不顧及龍體?”
齊昭帝今年五十五歲,其實算不上太老。早些年見他,神采奕奕,絲毫不見老態。
自從太子出事後,他整個人就迅速衰老了下來。肉眼可見,都是風霜之色。
可偏偏國家離不開他,所以只能打起精神操持政務。
“休息了幾日,已是好多了。這些天,也多虧了宴兒你幫著料理政務,皇伯伯才能安心休養。”
東方宴趕忙站起來拱手:“能為皇伯伯分憂,乃是侄兒的榮幸!”
“坐下,說了不要太拘泥禮數。你一歲半的時候跟你父王上朝,那時太子尚未出生,朕抱著你坐在龍椅上議政,結果你半道尿褲子了。到現在龍椅上還有你的尿騷味!”
齊昭帝說著,哈哈大笑,身後的大監也捂嘴低笑。
東方宴有點尷尬:“皇伯伯,小時候的糗事就莫要再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朕老了,總時常懷念從前。從前,你父王還在世時,我們私下常聊起你們這些小的。朕喜歡宴兒你活潑率真,每天過得沒心沒肺。你父王卻總誇太子仁善開明,將來定能當個好皇帝。”
提到太子,齊昭帝的眼神黯淡了幾分:“若一直像從前那樣,該多好了。”
東方宴順著他的話頭問道:“皇伯伯,太子弟弟如今可好些了?”
齊昭帝嘆了口氣:“還是那樣子,昏睡不起。太醫已經斷言,活不過三個月了。”
東方宴忙道:“都是一群庸醫!皇伯伯您千萬不要輕易放棄,若是連您也放棄了,那太子弟弟怎麼辦?天地之大,臥虎藏龍者不計其數,我們再去找!總能找到能醫治太子的人!”
齊昭帝擺了擺手:“朕怎麼沒派人去找過呢?但……這或許就是命吧。是上天懲罰朕當年忤逆,犯下弒父奪位的大罪!所以讓朕子嗣凋零,最親密的手足早早離世,最愛的兒子也……”
當年,齊昭帝還是太子時,被先帝猜忌,險些被殺。迫於無奈之下,才和東方宴的父親聯手起兵奪位。
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他和老晉王的兄弟情分格外深厚。
之前,他從不願提及往事,如今這風燭殘年的老人許是備受打擊,才和東方宴推心置腹地聊起過往。
“若太子當真……朕的帝位自然會留個宴兒你。”
他忽然收斂了傷心的神色,睿智的眼神定定地看向東方宴,好像要看穿他的一切:“朕能給的,自然會給你。不能給的,你也絕對不可去奪。明白嗎?”
瞧,這就是天子!他願意和你談感情的時候,是一家人。不願意談感情的時候,便是君臣。
涇渭分明!
東方宴趕忙斂正神色,開始表忠心:“無論何時,宴兒永遠忠誠於大齊,忠誠於皇伯伯,就像臣的父親那樣忠誠!至於帝位……那是太子弟弟的,臣萬萬不敢肖想!”
齊昭帝滿意地點點頭,神色舒緩了下來:“朕只是與你閒聊,何必那麼正經?對了,你的那位王妃,很不錯。這幾日有空把她帶來,朕要重新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