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風鈴輕輕發出脆響,一道清泠的女聲傳入耳中:“一壺桃花釀,可否幫我送到家裡?”
元娘回過頭來,就看到一位穿著黑色暗紋羅裙的女子款款入內。
她生得很漂亮,微微上挑的鳳眼,自有一股桀驁之氣。
身邊跟著一隻狸花貓貓,瑩亮的貓眼似乎有些漫不經心,可若仔細看,也能看出貓眼裡的睿智。
元娘笑臉相迎:“抱歉,我夫君未歸,暫時沒人送貨。若只是一壺桃花釀的話,其實也不重,您可以自行帶走。”
“自行帶走?”林傾月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有手,但就是不想自己提。既然你夫君不在,不如你幫我送吧。”
元娘有些為難地道:“抱歉,我還要看店。若您實在想要送貨,不如等我夫君……”
“可萬一他回不來呢?”林傾月笑了起來,“我是說,永遠回不來。”
元娘臉上的笑容立散,露出幾分警惕:“什麼意思?這位小姐,我看你說話行事不像是來買酒的,倒像是來找麻煩的。”
林傾月道:“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來找麻煩的。”
旋即,她亮出令牌:“吾乃玄鏡司鑑邪副使,林傾月。想請夫人跟我走一趟。”
玄鏡司雖然成立至今只有十年,但已深入民間各地,因此百姓對這個衙門多少都有些認知。
元娘道:“聽聞玄鏡司驅邪鎮妖,保百姓安康。可我們夫婦倆,從來都是安守本分的人,更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玄鏡司為什麼要找上我們?”
林傾月說:“為什麼?那要聊聊才知道,走吧。”
元娘道:“有什麼話要聊在這裡說即可。我還要等我夫君,不便外出。”
林傾月道:“今天,你應該等不到他了。不如跟我走吧,也許我能帶你見到他。”
“什麼意思?難道你們抓了阿恆?”
“請上馬車,我們邊走邊說。”
元娘沉吟片刻,最終還是因為擔憂阿恆,上了林傾月的馬車。
馬車裡卻很穩當,還縈繞著淡淡的香氣。
林傾月倒了杯茶給元娘:“還有好一段路要走。不如喝杯茶,順便給我講講,你是如何跳出朝生暮死的命運,羽化成妖。又為何甘願年華老去,也要留在紅塵俗世做個沽酒為生的老婦人?”
元娘端起茶杯,垂眸間便看到波瀾微漪的茶水上,映出一張蒼老的面容。
“我做人做得太久了,久得都快忘記自己是個妖怪了……”
一聲幽涼的嘆息,落入過往的時光裡,將塵封的往事徐徐盪開。
在常人的認知裡,蜉蝣朝生暮死,僅有一天的壽命。卻不知,它們為了這一天,要在河床下蟄伏數月到數年之久。
元娘,也不例外。
幼蟲時期,她對時間沒有概念,渾渾噩噩地蟄伏,積蓄能量。
直到某天她長出了輕薄的翅膀,在本能的驅使下,爬出河床,奮力一躍,衝出了那片水域。
於是,那五光十色、風光旖旎的世界便展露在眼前。
那天,第一縷晨光照耀在水面上,在她的翅膀上落下溫柔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