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玉完全不管眾人異樣的眼神,徑自出了戲園。
凌雲緊隨其後,直到人少了些,他才沒好氣地喊了一聲:“別走了!”
浣玉此時跑了一路也乏了,停下身吁了一口氣。
凌雲好惱,問道:“你到底怎麼了,不問青紅皂白扭頭就走,是誰惹你了?你真是太任性了!”
浣玉道:“我任性,要不是那丁繼英欺人太甚……”
“丁繼英怎麼了,他又怎麼得罪你了?”
“他……”浣玉一下噎住了,她當然無法向凌雲解釋清楚這些,只好自毀前言道:“算了,就算我任性好了。”
凌雲氣道:“你是夠任性的!沒進戲園前吵著鬧著非要去看戲不可,進去了才幾刻鐘就臨陣脫逃,你這是小孩子過家家嗎?”
浣玉平時驕橫任性;但不知道為什麼,此時在凌雲面前卻無論如何也強硬不起來,只是分辯道:“不是的,凌大哥,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丁繼英太討厭了。”
凌雲此時興致全無,“好了,咱們回去!”
浣玉小聲道:“回府嗎?”
“廢話!”
浣玉央求道:“哎呀,才出來這麼一會兒就回去嗎?凌大哥,看在我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的份上,咱們再玩一會吧!”
凌雲道:“你要玩你自己玩好了,我可要走了!”
浣玉道:“你走了,我一個人害怕。”
“那就走吧!”
浣玉磨磨蹭蹭,不情願地跟在凌雲身後,一步三回頭。
凌雲催道:“你能不能快點?”
浣玉忽然瞥見路旁有個包子鋪還亮著燈光,便道:“凌大哥,我餓了,咱們進去吃點東西吧。”
“你不是剛吃了晚飯麼?”
“沒吃飽呢,現在又想吃包子了。”
凌雲無奈,只好與她拐進了包子鋪。
鋪子裡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個顧客坐在凳子上,一邊細嚼慢嚥,一邊長吁短嘆。
開包子鋪的是夫妻兩個。夜深了,只有男的還在爐火前伺候著,見又來了客人,忙上前打招呼。
凌雲為浣玉要了一盤包子,與她一起坐下來。
浣玉一點一點剝著包子皮,吃得比先前那人還小心。
凌雲勞累了一天又困又乏,只想早點回去休息,見她那慢騰騰的樣子,忍不住催道:“你能不能快一點?”
浣玉道:“這該是你第二次說這句話了吧。”
原先吃包子的那位顧客起初只是愁眉苦臉地想著心事,無意間聽見兩人說話,覺得耳熟,回頭瞅去,不由一喜,急忙打招呼道:“哎呦,淩統領,幸會幸會!”
凌雲一望,原來是綢緞莊的管家週三申。於是還了禮,問道:“這麼晚了周管家還不回去,明日如何向玉老闆交代?”
週三申嘆氣道:“是啊,我正在發愁呢,回去如何向老闆娘交代?”
凌雲奇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週三申道:“老闆娘前些日子忽然病了,一連數日臥床不起,懨懨無神。”
凌雲一怔:“病了?玉老闆平時春風滿面,身體很好的。”
“說的就是,”週三申道:“這就叫‘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
凌雲道:“難道你們就沒找到個有效的醫治良方?”
週三申道:“那還用說,各種名醫都請遍了,也多虧老闆娘身子骨好,近日病情好了些。只是要想大好,大夫說了,還必須一副主藥配些副藥服用才可見效。”
“主藥?什麼主藥?”
週三申道:“上好的千年靈芝。”
浣玉插嘴道:“這東西可是千金難買呢。”
週三申道:“這位兄臺說的是,這靈芝可真是千金難買啊!我曾讓人費盡周折弄到了幾株;只是這些靈芝,有的質地不行,有的年頭不夠——總之沒有一株令我滿意的。”
凌雲沉吟道:“這靈芝真的這麼難找?”
週三申道:“可不是嗎。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前幾天有個夥計在靈山的懸崖絕壁上發現了一株上好的千年靈芝,有了它,不愁老闆娘的身體不能康復。
“只是咫尺天涯,要想從這萬丈懸崖上採擷此物,真是勢如登天。”他的臉色忽然沉下來,“情急之下我便做主說:誰能採到此物可得千金。”
浣玉道:“千金,嘿,你可真夠大方的!”
週三申道:“現在已不是大方不大方的問題,而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了。”
浣玉追問道:“此話怎講?”
週三申悽然道:“我們店的夥計孫二,自恃身體靈便,會些輕功,又為千金所動,遂下去採摘,不幸失足跌下去了……”
凌雲與浣玉相對無言。浣玉嘆道:“真是‘鳥為財死,人為食亡’……”
凌雲見她口無遮攔,瞪了她一眼道:“別亂說。”
浣玉未解其意,道:“對,說錯了,應該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凌雲見她不可理喻,索性不搭理她,只與週三申說話。
浣玉覺得無聊,於是把目光投向店外那冷冷清清的街道。她看到,兩個披著黑色風衣的人大步向這邊走來。
近一些了,她覺得二人的身形舉止十分眼熟,不由芳心一動。快到包子鋪門口了,她看清兩人都是晉陵王府武師裝束。
是李炫與李武!
浣玉乍認出二人,心差點跳出來。難道真應了那句俗話:不是冤家不聚頭麼?
與趙威與趙揚相比,二李雖然在晉陵王府呆的時間短些,但他們還是能認出自己的。
自從自己離家出走後,晉陵王府的人都快鬧翻天了,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尋找自己;上次她僥倖地從李炫眼皮底下逃脫,這一次自己又該如何機智地金蟬脫殼?
浣玉見李炫、李武兄弟快到包子鋪門口了,忽然急中生智,雙手一捂腹部,“哎呦哎呦”地叫了起來,一邊起身往外走道:“你們的包子是怎麼做的,哎呦……肚子疼死了……”
她含混不清地嘟噥著,低著頭,從李炫與李武身邊溜了過去,投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李武並未在意;李炫卻目光一閃,面上浮起了疑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