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溪居士,姓練,練……”凌雲在心裡默默地念著這個名號。
不知為什麼,由這位姓練的白衣老者,他忽然想到了天梟的副幫主練南春,不由臉色一變。
這位姓練的老者見凌雲神色有些不對,不由目光炯炯地望著他,笑道:“怎麼,淩統領可是有何疑慮嗎?”
凌雲勉強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練姓老者抬頭望了望天色道:“現在時候也不早了,老朽也該告辭了!諸位,咱們後會有期!”
說畢,衝著眾人微微一笑,一個鷂子翻身,漲身而去。
那位姓練的白衣老者走後,凌雲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師兄應傳霖,急忙掙扎著過去與他打招呼。
不料,應傳霖卻陰沉著一張臉,冷然道:“既然淩統領現在已安然無恙,想來是用不著我了,那我也該告辭了。”說罷,轉身就走。
凌雲想不到師兄會說這種話來,一頭霧水,忙道:“師兄,等一等。多日不見,你我還未能一敘舊情,師兄怎麼就走?”
應傳霖冷冷道:“別人都不歡迎我,我還賴在這裡做什麼?”
原來,方才應傳霖十萬火急趕到刑部尚書府時,正好遇到出來尋找凌雲的袁平、楊振等人。
應傳霖見到眾人,又驚又喜,急急忙忙把原委說了一遍。
袁平性子急,聽說凌雲遇險、命在旦夕,立時火冒三丈:“當時你為什麼不把人救出來?現在再來找救兵有什麼用?等著收屍嗎?”
楊振見袁平有些出言無狀,急忙解勸。
應傳霖聞言又羞又氣。他堂堂一個武林名人,江湖高手,卻被一個小小的官差呼來喝去,心裡又是什麼滋味?
他想辯解幾句,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現在見凌雲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應傳霖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於是才說出方才那番話來。
凌雲聽絃歌而知雅意,心想師兄原本性格矜持,也許是被府中的人怠慢了也未可知,於是便道:“大家初次見面,其中難免些許誤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必計較了吧!”
袁平方才聽應傳霖的口氣,分明是在暗諷自己,正待反唇相譏;此時聽凌雲這麼說,便嚥下到了嘴邊的話。
凌雲勉強說完了這些話,只覺得心虛氣喘,力不從心。袁平忙吩咐兩旁的侍衛抬過坐轎,服侍了凌雲回府。
一眾人等回府見了呂文正。呂文正見凌雲傷得不輕,也來不及說什麼,先請來大夫為凌雲檢視傷勢,抓藥醫治。
好在只是皮外之傷,並未傷及內腑與筋骨,大約療養月餘便可痊癒。
阮夫人、浣玉遂放下心來。
但接下來便是呂文正的雷霆之怒了。他嚴厲地斥責凌雲不該目無法紀,私自離府,自作多情地去尋什麼靈芝妙藥,如果不是碰巧有人搭救,後果何堪?
凌雲無語,更無心再去解釋什麼。往事不堪回首。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玉卿成竟會是天梟組織的人。
他恨自己為什麼那麼遲鈍,甚至是愚蠢!跟她交往那麼久,自以為與她知己知心,竟沒有發現她的真實面目,竟不知她一直在騙自己。
他承認自己已經對她產生了感情,現在卻不得不與她一刀兩斷,視為陌路;甚至再次相見,將是刀劍相見。往事歷歷在目,傷心、痛苦的滋味在煎熬著他那顆傷痕累累的心。
奇怪的是,經過這樣的一番搏鬥與掙扎,揣在懷裡的那株靈芝居然完好無損。如今睹物思人,一股莫名的悲哀又湧上心頭……
翌日,應傳霖來看凌雲。
凌雲將心中的煩惱暫時拋下,掙扎著從床上坐起身道:“師兄,請坐。”
應傳霖坐下,兩人說了些敘舊之言。
凌雲道:“嫂子與侄兒侄女可都好?”
應傳霖嘆了口氣道:“好什麼,整日的飢一頓飽一頓,只支撐著一天天混日子罷了。”
凌雲道:“怎麼會這樣?”
應傳霖濁聲道:“別提了,連年災旱,顆粒難收,辛苦一年打的那點糧食連交租子都不夠,還欠下那麼多債,“真是‘四海無閒田,農民猶餓死’啊!
“其實,還不僅僅是日子辛苦,更多的是有錢人的白眼與欺凌。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又豈能低聲下氣地向那些腦滿腸肥之人搖尾乞憐?”
說到後來,他聲音嘶啞,說不下去了。
凌雲皺眉道:“早知這樣,師兄就該來找我,我向呂大人舉薦師兄在刑部尚書府謀個職位,憑著師兄的武功與人品,何愁不能做出一番大事來!”
應傳霖道:“可是我早已習慣了悠閒散漫的生活,只想過淡泊超脫的日子。”
凌雲輕嘆一聲道:“師兄縱然想要淡泊超脫,只恐天下卻沒有這樣一方淨土。師兄,不要猶豫了,留下來同小弟共事吧。”
應傳霖躊躇道:“話雖這樣說,可是我卻未有寸功……”
“師兄何出此言,憑著師兄的才華與武功,大展身手的機會有的是;我這就去見呂大人,向他舉薦於你!”說著,凌雲就要蹬靴下床。
卻覺腿上的傷口一陣鑽心的疼痛,身子不由晃了一下,多虧應傳霖扶了他一把。
應傳霖嗔道:“師弟,你也太性急了吧!就是去見呂大人也要等傷勢好些再去嗎,何必急於一時呢!你這樣,反叫我於心不安了。”
凌雲真誠道:“師兄,只要你能留下來,我比什麼都高興。”
“師弟……”應傳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這一次師兄弟兩個交談了許久。興致上來,一點也不覺得疲倦。
使得浣玉好不耐煩。她本來有許多體己話與凌雲說,現在看來是沒有機會了。
玉卿成的綢緞莊中,依然門庭若市,賓朋滿座。
孫孝文、李雲汀夫婦春風滿面,招呼著來往的客人。
玉卿成若無其事地坐在櫃檯後面,一邊悠然嗑著瓜子,一邊慢慢地翻看著帳頁。
也有幾個熟客發現不見了週三申,便問及起來。孫孝文笑微微地回答:“他幾日前到洛陽進貨去了。”
客人們“哦”了一聲,算是知道有這回事了。沒有人把此事真正放在心上,更沒有往深處去想。
只有玉卿成在嘈雜的、人們的談論聲中偶爾聽到“週三申”三個字,臉上會出現一絲細微的變化,但旋即一閃而逝,並沒有人注意到。
門外忽然一陣喧譁。一哨衣甲鮮明的侍衛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為首之人正是楊振與袁平。是刑部尚書府的人到了。
正在划拳行令的客人們一陣恐慌。孫孝文、李雲汀的神色也變了變。
袁平、楊振徑直來到玉卿成的面前。
袁平冷冷道:“玉老闆,呂大人請你過府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