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砰!”的一下關上了門,差點撞上浣玉的鼻子。
浣玉不解道:“喂喂,怎麼了?你不是說有房間麼,怎麼又關門了,你們這生意是怎麼做的?開門!開門!”
任憑她怎麼大吵大叫,夥計也不敢理他。
這時一個過路人經過,見狀不免好事,便走上來道:“老弟,你怎麼了?”
浣玉回過臉道:“我也不知道,他一見我就……”
那人一見她的臉,也如見了鬼一般,驚叫一聲逃之夭夭了。
浣玉這時忽然明白過味來。她一拍自己的腦門道:“浣玉啊浣玉,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沒辦法,她只好四處去尋找水源,想先把臉洗乾淨再說了。
只是深更半夜的,家家戶戶都已關門閉戶,而她這副狼狽的樣子,又不敢再去驚擾人家。
而且也著實晦氣,走了半天也不見一處明淨的水。
髒水泥坑倒是見過幾處,但身為堂堂的晉陵王府郡主,又有潔癖,她能如此作賤自己麼?
直到走到金明河邊,她才算尋找到了自己理想的活水。
此時,她居然還有雅興吟哦兩句小詩:“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浣玉洗淨了臉,重現了昔日煥發的容光,心想:現在總可以去投客棧了吧!
她起身欲走,忽然一陣冷風吹來,送來一陣低沉的、哽哽咽咽的哭聲。
聽那聲音嬌嫩,大約是個十多歲的小孩兒。她沿著哭聲走去,果然看見在河畔一個瘦小羸弱的身軀蜷縮著。
他的臉衝著淙淙流水,那悲傷的哭聲在冷風中顫抖,好不可憐。
浣玉見他衣衫襤褸,猜想他可能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心中忽然湧起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辛酸感覺。
她走上前俯下身,柔聲道:“小兄弟,你怎麼一個人啊,你的家人呢?你餓了嗎,我這兒有吃的……”她記起包袱中還有乾糧,便伸手去取。
這時,那小孩兒忽然劈手奪過她手中的包袱,拔足飛奔。
浣玉一時手足無措。多虧她腦子反應快,大叫:“你這小鬼,站住!”緊追下來。
剛追了兩步,忽見面前人影一閃,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個人來攔住了她。
那人人高馬大,臉上抹得不知是油彩還是鍋灰,與浣玉方才那滿面血汙好有一拼,樣貌醜陋駭人之極,嚇得她驚呼一聲後退數步,差點摔倒。
那人冷冷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
氣的浣玉直跺腳:“這叫什麼世道,真是好人難做!”
只是現在錢財衣物都被人搶去,又怎麼去投客棧?
風蕭蕭兮,凍得她渾身發抖,她漫無目地地在冷清的街道上徘徊著,不知所之,不由有些茫然失措。
她開始恨凌雲,不該對她冷言冷語,害得她一怒而去,現在只落得流浪街頭,受此苦楚。
忽然,她聽見一陣放蕩快活的笑聲;前面兩個衣衫華貴的公子模樣的人拉拉扯扯走進了。
她的心砰然一動,她認出其中一人正是丁繼英——她父母為他指定的未婚夫婿,自己也正是為了他才逃婚出門的。
此時浣玉見到他不由猶豫:是躲還是迎?
一愣神時丁繼英已看到她了,“嗨,真是‘天下何處不逢君’,仁兄一向可好?”
浣玉只好含糊地答應。與他同來的正是何府二公子何成麒,見狀問道:“怎麼,丁兄認識這位公子?”
丁繼英道:“當然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何府二公子;這位是……”
他這才記起初次見面時忘了問對方的名姓了。
浣玉忙道:“在下玉渙。”
何成麒帶著幾分譏誚道:“丁兄,你不是說你們認識麼,怎麼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啊?切記‘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丁繼英氣得一推他道:“跟我拽什麼文啊?滾一邊去!”
眾人說笑了一陣。……
丁繼英問浣玉道:“玉兄今晚出門是來觀賞京城夜景吧?”
浣玉又怎麼好意思說是與凌雲賭氣出來無家可歸的,只得道:“是啊!小弟初來京城不久,人生地疏的,又走迷了路,天這麼晚了,一時又找不到開張的店家……”
她一下午沒吃飯,肚子真的在咕咕叫了。
丁繼英道:“玉兄怎麼不早說啊!今日小弟做東,請二位同去一處佳境,又有好吃的又有好玩的,賞心悅目,銷魂蝕骨,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何成麒乃是紈絝子弟,風月老手,對此自是心領神會,於是便痛快地點點頭。
浣玉卻沒明白過味來,她此時又冷又餓,正巴不得如此,欣然道:“好啊!”
眾人往前走時,浣玉偷覷丁繼英,不由得幾分心猿意馬了。
她心想:“原來我只以為此人是個花花公子,不學無術,現在看來也挺不錯麼!古道熱腸,待人誠懇,絕非一般的紈絝子弟可比啊!比起那不通人情的凌雲可是強多了,如果真的嫁給這樣的人也未嘗不可。唉,早知如此,我就不會傻乎乎地離家出走了……”
於是,她暗下決心:過了今晚,就回晉陵王府去。
她正在想入非非,只聽丁繼英道:“到了!”
浣玉抬頭,只見矗立於面前的是一棟粉妝玉砌、裝飾華麗的庭院閣樓,樓內笙歌曼舞,笑語融融。
門口張燈結綵,來往人流絡繹不絕,渾身珠光寶氣的鴇兒正在殷勤賣笑,熱情地招呼著出出入入的客人。
浣玉見那閣樓的匾額上寫著三個流光溢彩的大字:“醉花樓”,不由點點頭道:“好有詩意的名字。”
丁繼英滿面春風道:“玉兄,裡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