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武讓眾人分散開在牢房附近巡邏,自己則有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胡思亂想著,愈想愈覺得憤憤不平。
他承認自己嫉妒過別人,更怨恨呂大人不重用自己。
有時他不禁在想,既然得不到上司的欣賞與同僚的重視,自己幹起來又有何意思?
所以他才一度地懈怠自己,借酒買醉。
但有時他卻還抱有一些幻想。他想透過自己的努力,再重新回到從前那些意氣風發的日子。
於是,他便千方百計地尋找時機來表現自己,比如說像昨天晚上緝兇之事。只可惜天不佑己,折騰了半天卻徒勞無功。
而且呂大人對他的表現也似乎頗不以為然,平平淡淡的表情,輕描淡寫的話語,現在想來他真有些心灰意冷了。
望著面前來來回回巡邏計程車兵,他不由從心底升出一股怨氣,怨呂大人太看不起他。
危險時刻是在昨天夜裡,大白天的,朗朗乾坤,壞人能來嗎?你卻派了我來,分明是看不起我!
他正覺得氣無處可發,忽見獄卒長惶惶而來,面如土色道:“董侍衛,大事不好了!肖勇年他……他忽然七竅流血,死了!……”
董武只覺頭嗡的一下,一下子傻在那裡。
肖勇年死了?不可能!刺客還沒出現呢,他怎麼就死了?
他踉踉蹌蹌地向刑部大牢奔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關押肖勇年的牢房裡的。
一幕慘不忍睹的景象呈現在眼前:肖勇年張牙舞爪地躺在地上,臉色青紫,雙目暴張,面容扭曲。
血從眼、耳、口、鼻中滲出,交錯縱橫,更增添了幾分恐怖感。
他手中還緊緊攥著半個饃饃。旁邊是摔成數瓣的飯碗,菜湯濺得滿地都是。
乍一見此情形,董武只覺得不寒而慄,同時對肖勇年的死因也猜出了幾分,但他還是木然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獄卒長道:“我也不太清楚,方才還好好的,伙房的廚師送來飯菜後,他只吃了一半,便大叫不好,說我們要毒死他,我還以為他想耍什麼花招呢,就沒理他,誰想他就……”
下面就是一系列為自己開脫的話。
董武臉色鐵青,他自然沒有心思再去聽對方那囉裡囉嗦的開脫之言,他只在捫心自問:怎麼辦?怎麼辦?
他本來是盼望著自己值班期間出什麼事情,給自己以“英雄用武之地”的,而眼前這突發之事又令他措手不及、方寸大亂了。
看來,想要藉此事為自己帶來什麼時來運轉的好機會已是海市蜃樓;現在如何設法把自己開脫出來才是最重要的。
呆了良久,他只好硬著頭皮去見呂文正。
呂文正、徐直乍聞此訊後的驚愕懊惱自不必說。在對視良久之後,呂文正鎮定下來,派徐直去查清此案的前因後果。
徐直出去了。呂文正獨自一人在書房裡來回踱著步,心情十分沉重。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一方面失算了。
從昨天與肖勇年的較量中他已看出:肖勇年並非一隻無懈可擊的蛋,以肖勇年為突破口,或許可以找到一個進攻天梟組織的環節。
所以黑衣蒙面人的出現使他著實緊張;雖然已經高度戒備了,但還是讓敵人鑽了空子。
這神秘的黑衣蒙面人到底是什麼人?正如董武所說,他真的是本府中的奸細麼?
這時,徐直進來了,向他彙報了他所查到的此案的來龍去脈:
肖勇年是中了砒霜之毒而死的,而毒藥就在他喝了半碗的白菜湯裡。
於是徐直又把所有掌管犯人伙食的廚師找來審問。
廚師們連連喊冤,負責做肖勇年這一片犯人伙食的小廚師供認:他死也不敢在菜湯中做什麼手腳。
“這些廚師的底細你瞭解麼?”
徐直道:“學生已經仔細調查過了。廚師長姓丁,行二,人稱丁二師傅;十二歲時便隨了他的師傅來此打雜,至今已有二十三年了。為人忠厚老實,盡職盡責,學生以為不可能是他。”
呂文正道:“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也是有的。”
徐直道:“可是哪個壞人會那麼笨呢?竟會堂而皇之地下毒,並親自把飯菜端來將人毒死。”
呂文正沉吟著點點頭。
徐直又道:“白菜湯是丁二與四個徒弟一起燒製的,其間眾人都在廚房忙活,此時下毒之人應該沒有機會下手的。
“然後,待菜湯做好了,按份按量盛在碗中,丁二便吩咐徒弟按自己負責的片兒依次送去。
“在輪到送肖勇年的那一片兒時,廚房中只有丁二與小弟子劉向在此……”
這時,徐直又分頭詢問二人其間的一些細節,二人的供詞基本一致:
他們正要送飯,忽聽院裡“咣噹”一下,動靜不小;二人嚇了一跳,忙出來看,見洗菜用的瓷盆不知為何給打破了,正在流水。
二人以為是劉向養的那隻狸貓在作怪呢,只罵晦氣。以後,二人抬了飯菜擔兒去,路上並無什麼異常發生。
呂文正沉吟,問題找到了:刺客定是以打破瓷盆為調虎離山,趁機溜進廚房下的毒。
徐直又道:“丁二師徒送的這一片共有八人,而刺客卻能準確無誤地將毒投放到肖勇年的碗中,可見他對我們府中的情形瞭如指掌。看來這人必是本府中人無疑!”
呂文正讚許地點點頭。現在基本上可以確定了:刑部尚書府中出了奸細;或者說有天梟組織的人臥底於本府中。
這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此人不除,將是後患無窮!
只是呂府上下幾百口人,形形色色,奸細又如何查詢?敲山震虎?抑或引蛇出洞?
只是奸細狡猾得很,在此番行動後,他有可能蟄伏一段時間,待風平浪靜後再伺機而動。
所以此事急不得,只有等待時機將計就計了。
呂文正與徐直正在計議著下一步的行動,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接著,彩明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興奮地叫道:“老爺!老爺!……”
呂文正見她冒冒失失的,不由臉色一沉道:“怎麼了?”
彩明生性開朗活潑,此時滿心的歡喜無法言喻,一時竟忘了禮節,此時自知失態。
她忙凝神斂聲,衝二人施了一禮,回道:“老爺,江春……江春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