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糙米,是陳米加了好些米糠混在一起的糧食。
味道不好,又喇嗓子,但凡有點家底的,都不願意這麼吃。
只是,眼下災年,大家為了活命,幾乎家家戶戶都這麼吃。
——這樣最起碼能多填些肚子。
秦芳芳風風火火的回來,又風風火火的進了灶房。
程香兒嘴裡含著手指,有些怯怯的跟著秦芳芳進了灶房。
程家這灶房跟程家其他屋子一樣,也是茅草合著泥壘的,很有些年頭了,牆上剝落了不少泥土,露著裡頭的茅草,坑坑窪窪,破敗得很。
矮腳櫃裡的碗一看就年代久遠,用了好些年,有的被箍過,更多的都帶著好些豁口。秦芳芳也不嫌,從櫃子裡拿了三個破碗出來。
裝糙米的碗是跟人家換雞蛋時借的。秦芳芳剛把借來的碗騰出來,還沒有灶臺高的程香兒怯怯道:“阿孃……我幫你,去還碗。”
秦芳芳心軟得一塌糊塗。
但程香兒自己還是個路沒走穩的小孩兒,秦芳芳哪裡捨得。
她眼神落向灶門外的程江年。
雖說沒說什麼,但程江年冷著臉,彆彆扭扭的進了灶房,把灶上的碗奪過去就走。
“是羅嬸子家,別送錯了。”
秦芳芳衝著程江年的背影囑咐一句。
程江年沒回話,但看那離開的方向,確實也是往羅嬸子家去了。
秦芳芳放下心來。
程香兒仰著小臉看向秦芳芳,討好道:“阿孃,那我幫你,燒火……”
秦芳芳哪裡捨得這麼個小姑娘被煙熏火燎,她忍不住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沒事,娘能忙得過來,你去外頭玩吧。”
程香兒猶豫了下,還是乖巧的出了院子,坐在院子的一塊石墩子上,透過那破爛的灶房門,看著秦芳芳在灶房裡忙活。
秦芳芳手腳麻利的淘洗了一半的糙米,剩下一半,她打算明兒早上再給孩子們做一頓。
她擇洗了幾棵野菜,切碎,同糙米蒸到了一處——這野菜有一種黏糊糊的粘液,炒著吃口感很差,但若是同糙米同蒸,野菜那黏糊糊的口感,正好可以減緩糙米喇嗓子的那種粗糙感,還能與米香混在一起產生一種獨特的香味。
灶臺上擺著的三個雞蛋,是今兒這頓飯的重中之重。
秦芳芳把三個雞蛋打入一個豁口碗中,又拿勺子舀了幾下,精準的把三個蛋黃給舀了出來,放到了另一個碗裡。
秦芳芳又分別將兩個碗裡的蛋清蛋黃攪勻。
她從袖子裡摸出她方才在路上挖的一株野山姜來。那野山姜就長在路邊野草叢中,生得很是小,味也有些衝——好在秦芳芳本就需要的不多,她削下薄如蟬翼的一片來,切碎,加了些醋,一點粗鹽,調了個汁。
其實正經這個汁子還是要放些白糖的,可糖在眼下是正兒八經的奢侈品,比糧食都貴重許多,這根本不是秦芳芳眼下能夠得到的東西,秦芳芳只得暫時略過。
雖說這樣會少好些風味,但也是無奈之舉。
灶火熊熊,秦芳芳握著鏟子,眼神都不一樣了。
她將蛋黃蛋清分別炒熟,再倒入她調好的汁子,幾下顛鍋,出鍋!
程母人已經躺在了炕上,聽著動靜,她不願理會秦芳芳,沒動。可沒過會兒,程母又聞見一股極為奇異的香味,跟附骨之疽似得往鼻子裡鑽。
程母爬坐起來,湊近了漏風的窗戶,那股香味更濃了些。
程母心裡一跳,那小賤人,這是在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