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隨著“平身”兩個字叮噹落地,才讓唐雪瑤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南越的王后了,儘管自己並不喜歡,一臂之隔站著的那個醉漢是自己夫君,儘管自己也不喜歡。
對,自己已然是南宮哲瀚的妻子了,就算小時候真的和南宮鈺軒一起玩耍過,也只能忘記,塵封心底再不揭開。
一聲“平身”,一句“謝王后”,幾近斬斷了南宮鈺軒的情思,落寞的眼神定格在唐雪瑤的身上,悵然若失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在心中冷笑發問:貞兒,你真的能幸福嗎?
喜宴之上,群臣,眾妃子輪流敬酒,鶯歌燕舞,好不熱鬧,南宮哲瀚也只是像平日一般樂呵呵應付,準確地說,應該是比以往更加開懷肆意、春風得意。
唐雪瑤被人攙著走到鳳鸞宮,她並無心察看這個餘生將居住的宮殿,反倒一進門就向靈繡要回了那玉佩,雙手托住它,垂著眸子盯望碧綠通透的玉佩,她一言不發,淚水卻逐漸打溼了眼瞼,滴落在玉佩上,惹得它更加耀眼。
唐雪瑤不明白自己為何有這樣反常的舉動,她對南宮鈺軒明明並沒有男女之情啊,可是為什麼自己會不受控制地想哭,甚至她都覺得自己像個莫大的笑話。
是因為南宮鈺軒?自己畢竟為他毀了原生模樣,可是他好像早就把自己給忘記了,心心念唸的卻是自己那個“替身”?還是因為在這個萬眾矚目的日子裡,南宮哲瀚帶給自己一生的難堪?
天知道她現在做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會不會和唐伯瑀當年一樣選錯了,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靈繡不解為什麼唐雪瑤會在大典上會失了分寸,更不明白她為什麼端著玉佩哭得如此心疼,但她深知自己的職責,任何時候都不應該馬虎,走上前婉婉勸道:“主子,您別哭了,大喜之日不好,妝都要哭花了。”望一眼門外,小聲警醒:“若是讓人瞧見了,該有閒話了。”
聞言,唐雪瑤掛在下睫毛上的眼珠微滑,淚眼模糊地看著靈繡,哽咽了一下,接著用手背擦拭乾淨眼淚,聳了聳肩膀,提起眸子,站起來走到梳妝檯旁,找了一個帶鎖的櫃子,把那玉佩用絲帕包起來,眼裡的陰霾一掃而空,聲如蚊吶:“忘了吧,我會忘了你,你也把‘我’忘了。”
轉身,唐雪瑤把手中的顛顛的鑰匙交給靈繡,默然少頃,沉聲吩咐道:“你把我帶的藥材藏好,一時半會兒該是用不到了。”
若那人真是南宮鈺軒,還是再不要想起得好,本就是一場錯緣,無須掛心,反正是沒有結果的。
一進宮,她就不再只是唐雪瑤,她是南越王后,生是南宮哲瀚的人,死是南宮哲瀚的鬼,她的榮辱代表著唐氏一族的生死存亡,即使他再不待見自己,她也做好準備了。
晚宴之上,來來往往有人出去,董倩倩見南宮鈺軒一整天要麼神經緊繃,要麼魂不守舍、沒精打采,現在更是見酒就灌,彷彿結婚的那人是他似的。
董倩倩一旁看著,心裡跟著也不舒服,尋思等到他出恭時,找個時機安慰一下他,卻沒想偏過頭端酒時,遊離的眼神正好對上唐伯瑀微怒的眸子。
還未等董倩倩躲避,唐伯瑀眼神衝門口一挑,接著便和旁邊的大臣樂呵呵打了個招呼便出去了。
董倩倩全然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喝一口水漱漱口,眼皮沉沉一壓,接過擬素遞上來的帕子擦擦嘴唇,搭上擬素的手邊便起身跟出去。
兩個人趁著混亂,伴著朦朧的秋月一前一後來到沒人的假山後面。
唐伯瑀聞著後面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壓著聲音攜了怒氣冷聲開口:“收起別的心思,若是老夫能看出來,別人也有可能察覺出來,不要自找麻煩。”
唐伯瑀從不曾叫董倩倩的名字,甚至都不願意稱呼一聲“你”,儘管他們見面次數極少,一直以來,都是以“老夫”自稱,他對董倩倩這樣責怪的態度也不是第一次了。
董倩倩自然知道唐伯瑀指的是什麼,撇一撇嘴暗自冷笑,陰冷的眸子漸漸抬起,對著唐伯瑀的後背一字一句附和回道:“是,倩倩一定不會給大司馬,不會給唐小姐找麻煩的。”
不知是因為那句“唐小姐”,還是她的語氣,唐伯瑀驟然有些不耐煩,猛地轉身,瞪著董倩倩鎮聲道:“你知進退最好。”說完話似是急迫地想要拉開距離,凜聲命令道:“出來久了會有人起疑心,我先走。”
“我娘還好嗎?”眼見唐伯瑀就要走人,董倩倩微提嗓子,身子微微傾過去,焦急地追問道。
聞言,唐伯瑀停下步子,沉默了一下,淡漠誘惑道:“只要你做好老夫交代的事,她自然能安穩過日子。”
沒錯,唐家那個瘋婆子就是董倩倩的生母,唐伯瑀之所以禁錮著她,就是為了控制董倩倩幫他辦事。
董倩倩在唐府時都只能是偷偷透過門縫去看望她,其實一開始她並不知道那是自己的生母,大院裡總會有些人嘴雜,再加上主母親口跟自己說過,還親自帶自己見過一面。
原以為自己過得不好,直到見過生母,董倩倩才知道她過得有多不容易,那些人根本不拿她當人看,那時她才意識到唐伯瑀究竟有多狠,所以從那以後,她便從不敢忤逆唐伯瑀的命令。
後來,唐雪瑤被送出去,唐伯瑀讓她假扮唐家大小姐,她只敢在唐伯瑀出遠門的時候去看望生母。
再到後來,唐雪瑤突然要回府,董倩倩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竟被唐伯瑀悄悄送到青樓學習各種技藝,連生母的聲音也聽不到了,一個學不好,就要遭受各種毒打,還只能吃剩飯殘羹。
等時機成熟,在唐伯瑀的設計下,董倩倩又被南宮哲瀚陰差陽錯地帶進了宮,這還得感謝自己與南宮哲瀚那心上人有幾分相似,否則不見得是個什麼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