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阿姨吃完藥，她蹲下身，握住老人粗糙的手。
張阿姨卻反過來安慰她，轉移話題道：\"阿雪，你難得來一趟，陪我包餃子吧？我前幾天買了肉餡和餃子皮，凍在冰箱裡。\"
\"包餃子？\"
\"對，咱們一起包。\"張阿姨笑著說，\"你還會不會包我教你的那種花邊餃子？\"
她支起小桌子，把檯燈挪過來。和麵、調餡，動作麻利。
解從雪坐在旁邊，雖然動作有些遲緩，但包餃子的手法依然嫻熟。
\"您包的餃子還是這麼好看。\"解從雪由衷地讚歎。
張阿姨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年輕的時候，我可是咱們廠裡有名的巧手。每年過年，都幫鄰居們包餃子...\"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眼神有些恍惚。解從雪知道，張阿姨一定是想起了去世的老伴。
她的老伴是在她年輕時突發心梗去世，留下她一個人。
張阿姨的手微微顫抖，捏著餃子皮的指尖有些發白。她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阿雪啊，你知道阿姨以前是做什麼的嗎？\"
\"……您沒怎麼提過。\"
\"我以前是紡織廠的工人，\"張阿姨的聲音有些飄忽，彷彿回到了過去，\"那時候廠子裡可熱鬧了，幾百號人，機器整天轟隆隆地響。我是車間裡的技術骨幹，專門負責除錯機器。\"
她的目光落在臺燈的光暈裡，似乎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那時候啊，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騎著腳踏車去上班。廠子裡有個小夥子，總是比我早到，在車間門口等我...\"
解從雪注意到，張阿姨說到\"小夥子\"時，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他就是你叔叔，\"張阿姨繼續說道，\"那時候他追我追得可緊了。每天給我帶早飯，下班非要送我回家。我那時候年輕，心氣高，覺得他太煩人了...\"
說著說著，張阿姨的眼眶有些溼潤：\"後來我才知道，他為了等我，每天凌晨四點就起床，先去廠子裡把機器預熱好，然後再跑到車間門口等我。\"
解從雪放下手中的餃子，輕輕握住張阿姨的手。
一滴淚水落在餃子皮上，張阿姨慌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對不起啊，大過年的，說這些...\"
\"阿姨，\"解從雪輕聲說，\"您繼續說，我想聽。\"
張阿姨深吸一口氣：\"後來廠子改制，我們都下崗了。你叔叔去做了計程車司機，我就在家做做手工活。雖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但他從來沒讓我受過委屈。每天出車前，他都會給我做好早飯；收車回來，不管多晚，都會給我帶點小零食...\"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他走的那天，還惦記著要給我買最愛吃的糖炒栗子。那天早上他出門前，我還跟他拌嘴，嫌他總把我當小孩子...\"
解從雪感覺自己的手被張阿姨緊緊握住，老人的手冰涼而顫抖。
\"阿雪啊，\"張阿姨突然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閃著淚光，\"你知道嗎？我這一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叔叔。他走的時候，我連最後一面都沒來得及見...\"
房間裡安靜下來，只有檯燈發出輕微的嗡鳴。解從雪感覺自己的眼眶也溼潤了，她輕輕抱住張阿姨瘦削的肩膀。
\"阿姨，\"她輕聲說，\"叔叔一定知道的。您看，您包的餃子，還是他最愛吃的白菜豬肉餡。您還記得他所有的喜好，這就是最好的愛。\"
張阿姨怔怔地看著桌上的餃子，突然笑了：\"是啊，他最愛吃我包的餃子了。每次都說，我包的餃子比飯店的還好吃...\"
她的笑容漸漸擴大，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彷彿年輕了許多：\"小暖，來，阿姨教你包他最愛吃的花邊餃子。這可是我的獨門絕技，連廠子裡那些老姐妹都學不會呢。\"
解從雪連忙坐直身子，認真地看著張阿姨的動作。老人的手指雖然有些顫抖，但捏起餃子褶來依然靈巧嫻熟。
\"你看，這樣捏，\"張阿姨一邊示範一邊講解，\"要輕一點，像這樣...\"
檯燈的光暈中，一老一少的身影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