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初七年,五月十六日。
自立夏以來,皇帝的身子每況愈下,漸漸到了一日一診脈,一頓一盞藥的境地。
雕欄玉徹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生死乃人之常事,無可抵擋,無力迴轉。
郭皇后一如既往陪在皇帝的身側,舀起濃黑苦澀的湯藥送到皇帝蒼白的唇瓣。
侍奉完湯藥,皇帝還要處理國事傳召朝臣,她便會意退下。
不去別處,只回到自己宮內的小佛堂跪下,捧著閱覽過無數遍的佛經低低吟誦,祈禱皇帝可以熬過這一難。
皇帝寢宮內。
郭皇后退下後,皇帝招來鎮軍大將軍陳群、中軍大將軍曹真、徵東大將軍曹休、撫軍大將軍司馬懿受領遺詔,共同輔佐嗣主曹叡。
這噩耗來得突然,四位託孤大臣不可置信,啟唇欲說些什麼,卻都被皇帝一言回絕。
曹丕:\"“諸君不必多言,爾等輔佐叡兒,朕無顧之憂也。”\"
待託孤大臣眼含熱淚退下後,皇帝又派內侍往返後宮各處傳旨,命淑媛、昭儀以下的妃嬪都各歸其家。
江逾白是在宮門處被攔下的。
僅,一步之隔。
來者乃是一直在御前侍候的諸署令。
“還請娘娘留步,陛下請娘娘過去。”
諸署令話音方落,自他身後的一名宮女便朝著江逾白伸出雙手,做出攙扶之勢。
江逾白沒要宮女攙扶,一言不發上了一旁早已備好的肩輿。
坐在肩輿之上,江逾白直望暮景殘光,此刻她只覺這赤紅色的斜陽餘暉好生刺眼。
一路過來,宮內噪雜聲四起,盡顯悲涼之色,好像每個人都知道這天要塌了。
“娘娘,到了。”
江逾白下了肩輿,整理了一下裙襬後徑直走進曹丕的寢宮,只見整個太醫院的太醫皆彙集在此。
而皇帝正躺於病榻之上,隔著紗幔,他的身影被影影綽綽遮掩著。
見江逾白過來,太醫令忙領眾人向她見禮。
江逾白雙唇微顫,沒有搭理這些太醫,只是徑直走到一旁跪下。
就在這時,紗幔內傳出一陣急促的咳聲。
曹丕:\"“下去開藥吧。”\"
聽到聖諭,太醫們面面相覷,叩首福禮後各個行色匆匆逃離。
跟在江逾白身後進來的諸署令也識趣退下,一時間殿內寂靜無聲,只有龍涎香在持續瀰漫。
就在江逾白恍惚之際,低啞的嗓音傳入耳畔,聽著十分虛弱但依舊帶著年少時的強硬。
曹丕:\"“五年了,朕的江姬至今仍連一句話都不肯對朕說嗎?”\"
江逾白佯裝糊塗,額頭抵著地面。
江逾白:\"“妾身叩見陛下。”\"
二者僵持不下,最終竟是皇帝敗了下風。
曹丕:\"(從裡挑開床幔)“上前來。”\"
江逾白順從地走到床沿處跪下。
曹丕:\"“抬起頭。”\"
似是迴光返照,皇帝不知哪來的力氣,他強硬地捏起江逾白的下頷,令江逾白不得不直視著他。
也是在這一刻,江逾白才算看清楚他的現狀。
而今皇帝已年至四十,再加上大限將至的緣故他整個人臉色蒼白不省人事,早已沒有往日的清貴。
但他周身縈繞的氣勢仍然叫江逾白膽顫。
在江逾白將目光放在皇帝身上時,皇帝也恰好在盯著她看。
迷離、愛慕、不捨、痛心……
最終萬般情愫都化了一句,他的江姬可真美,他們歷經二十年風雨,他的江姬卻恍如初見那般,而他已經形如枯骨命不久矣。
思及此皇帝眼尾染上些痴狂,他俯身貼上江逾白的耳畔。
曹丕:\"“你願意為朕殉葬嗎?”\"
不待江逾白回答,他又自顧自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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