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一座廢棄的破廟內,阮半夏看著躺在稻草堆上的猴崽子,她用力的抿了抿唇,到京城已經好幾天了,她四處打聽葉卿堯的訊息,可不管問誰,都對她搖搖頭,說不知道。
她問,幾個月前,有沒有男子的屍體被吊在京城暴曬,人家一臉平靜的看著她說,“有啊,天天都有,那些死囚每天都有那麼幾個被吊在刑場……”
這麼多天,阮半夏一無所獲。
看著猴崽子餓得愈發消瘦的臉,她把手伸進懷裡,拿出荷包,把裡面的錢全部倒了出來,不用數,一眼就能看完,五個銅板……
“青兒。”她叫坐在門口望風的阮冬青。
阮冬青聽見她的聲音,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朝她走過去,“姐。”
阮半夏把銅錢放在阮冬青的手裡,“去買點包子回來吃吧。”
阮冬青看著手裡的銅錢,他心裡知道,這是他們剩下的最後一點錢了,他抬起頭看向阮半夏,見阮半夏面容堅定,他點點頭,“好。”
阮冬青拿著銅錢上街,看著街道兩邊擺著攤位的小販,他一個攤位一個攤位聞過去……
沒辦法,這幾年跟著阮半夏他的嘴巴吃叼了,即便現在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但,他還是想用有限的錢,買到最合口味的包子。
忽然,一股香噴噴的肉包子味傳了過來,他兩隻眼睛突地一亮,興奮的朝著飄著香味的地方跑過去。
終於找到這股香味的源頭,望著木籠裡擺著的包子,他饞的直流口水。
“包子,多錢?”
賣包子的是個老人,看了他一眼,隨口道,“一文錢一個包子。”
一文錢一個,那他可以買五個!
阮冬青高興的伸手去懷裡摸錢,正在這時,街口忽然跑進來一個穿得髒兮兮的姑娘,頭髮散亂,手舞足蹈的朝著阮冬青這邊跑了過來,嘴一邊跑還一邊叫著,“救命啊!救命啊……!”
下一秒,幾個壯漢就拐了過來,在姑娘身後拼了命的追著。
姑娘一邊跑,一邊抓著旁邊的東西朝後扔著,整條街,因為他們的追趕,而變得喧鬧雜亂起來。
那姑娘跑到阮冬青身邊的時候,本來想抓蒸籠裡的包子,剛一伸手,就被包子燙的縮了回來,她連看都沒有看,轉手抓住阮冬青就朝後扔去。
這姑娘力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阮冬青那麼大個少年,竟然被她抓住就扔了出去。
“砰”的一聲,阮冬青直直的撞向姑娘身後的幾個壯漢。
姑娘一回頭,一雙清亮的眸子忽的一閃,衝著阮冬青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那笑,就像家裡種的海棠花,絢麗香甜,看得阮冬青的臉突地一下紅了。
壯漢站起來,對著阮冬青就是一腳踹了過去,伸手惡狠狠的指著姑娘道,“該死的,兄弟們,給我抓住她!”
阮冬青痛的擰了一下眉,下一秒,他翻身而起,抓住說話的那個壯漢,一拳揮了過去,“噗……”的一聲,壯漢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壯漢躺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嘴,疼得直叫喚,一邊用手指著阮冬青,一邊罵道,“給我弄死他!”
話音剛落,剩下的幾個壯漢一起朝著阮冬青衝了過去,阮冬青抬起拳頭,狠厲的甩了出去,一圈打在第一個衝上來的壯漢頭部,那壯漢直接飛了出去。
姑娘本來還想跑,看見竟然有人出來行俠仗義,英雄救美,她看得直拍手,“打得好!打得好!”
看到左邊又衝上來一個壯漢,她趕緊伸手指著,大聲叫著,“左邊,左邊,揍他!”
阮冬青聞言,連看都沒有看,直接甩出了拳頭,一拳又撂倒了一個。
沒一會兒,幾個壯漢就被全部打翻在地,躺在地上疼得起不來。
姑娘趕緊跑過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就像兩個小月牙一樣的盯著阮冬青,忽然雙手抱拳,對阮冬青行了一個江湖禮,“謝謝兄弟的救命之恩!”
除了阮半夏,這還是阮冬青第一次跟姑娘打交道,他抬起手,不好意思的繞了繞後腦勺,傻呵呵的笑道,“小事一樁,何必言謝。”
忽然想到包子還沒有買,阮冬青伸手把懷裡的五個銅錢掏出來,走到小攤邊,對賣包子的老者伸出五個手指,“我要五個!”
“好嘞。”老者立刻拿油紙包了五個包子遞給阮冬青,“你拿好,熱乎乎的五個包子。”
阮冬青高興的接過包子,旁邊忽然出現一雙閃著讓人不能直視亮光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正眼巴巴的望著他手裡的包子,那雙大眼睛靈動的樣子,看得阮冬青的心裡一緊,下一秒,就傳來一聲“咕咕”的聲音。
姑娘抬起頭尷尬的看了阮冬青一眼,然後又低下頭盯著阮冬青手裡的包子,嚥了一下口水,“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這事,阮冬青明白。
他以前捱餓的時候,也經常餓得肚子咕咕叫,他太明白捱餓是什麼滋味了。
他把手遞過去,“你吃。”
姑娘一聽,頓時高興的眉飛色舞,伸手就拿了一個,“唔唔……好燙!”
阮冬青看著她拿著包子來回換手,笑得嘴都咧開了,“你,慢點。”
那姑娘可能真的是餓得狠了,那麼燙的包子,張開嘴就咬了下去,頓時,包子酥軟的香味瀰漫在口齒之間,好吃得讓姑娘眯了眼睛。
她抬起頭,對著阮冬青笑,“我還從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包子。”
她快速的吃完了手裡的包子,然後又伸出手拿了一個。
阮冬青就那麼愣愣的,看著那姑娘一個接一個的吃著他手裡的包子。
姑娘終於心滿意足的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高興的眉眼彎彎,“飽了……”
阮冬青低下頭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手中光禿禿的油紙,五個包子,一個不剩!
這……
“對不起啊。”姑娘抬起手,拉著自己肩前的頭髮,不好意思的看著阮冬青,“我把你的包子都吃完了。”
阮冬青雖然震驚這個姑娘的胃口怎麼這麼大,但也可憐她,一個姑娘家出來乞討本來就不容易,他趕緊搖搖頭,“沒事,沒事。”
跟姑娘道了別,阮冬青身上已經沒了錢,只能朝著破廟走去。
姑娘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狡黠的笑了一聲,悄悄的跟了上去。
阮半夏看見阮冬青兩手空空的回來,皺起眉問,“包子呢?”
阮冬青抬起手撓了撓後腦勺,傻乎乎的笑了一聲,“給,小乞丐,吃了。”
“什麼?”阮半夏瞬間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阮冬青,“青兒,你竟然把咱們唯一五個銅板買的包子給了乞丐!?”
阮冬青點點頭,想起小乞丐餓的樣子,心酸酸的,“姐,小乞丐好可憐的。”
“呵呵……”阮半夏嘴角狠狠的抽了抽,“是,小乞丐可憐,我看咱們現在比小乞丐還要可憐!”
說再多也沒用了,阮半夏不可能再去小乞丐那裡把包子搶回來。
就在這時,阮冬青的肚子終於忍不住,餓得“咕咕”叫了。
他摸著自己的肚子看著阮半夏,咬了咬唇,“姐,那我們怎麼辦!?”
阮半夏睨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猴崽子身邊,抓起放在地上的水袋扔過去,“那就喝水吧!”
“哦!”阮冬青接過水袋,拿起來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放下水袋,他撐的打了個嗝,傻呵呵的笑了起來,“飽了。”
阮半夏看著阮冬青這一臉滿足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青兒,何時才會知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呢?
破廟外,那姑娘聽見阮冬青竟然把他們最後的錢買的包子全部給自己吃了,心裡有些甜滋滋的感覺,又看見阮冬青餓了喝水又把他自己喝飽了的樣子,覺得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人呢?
她還從沒有遇見一個寧願自己餓著,也不忍心看她餓著的男人。
嘴角彎了彎,她轉身跑開了。
破廟裡,阮半夏坐在猴崽子身邊,看著猴崽子餓得直咽口水,卻又忍住不說的樣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她能餓著,可她不能讓猴崽子和阮冬青餓著。
起身,從包袱裡翻出那套葉卿堯的衣袍,她轉身,走到一個隱蔽的地方,把衣裳換了,然後又把頭髮束了起來,抱著自己的衣服走出去。
“姐!”阮冬青看她穿成這個樣子,起身拉住她,“你要幹什麼去?”
阮半夏抬起手拍了拍阮冬青的肩,“青兒,姐姐出去賺點錢,你在這裡好好照顧猴崽子。”
“我……”阮冬青欲言又止,這個時候,他才隱隱感覺到一絲自責,如果不是他把包子都給了小乞丐,阮半夏也不至於這個時候出去賺錢。
再說,現在的阮半夏,又拿什麼賺錢?
“好了!”阮半夏把自己的衣裳放進阮冬青的手裡,抬起手理了一下頭髮,“聽話,姐姐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了,放心,不會有事。”
阮冬青抱著衣裳,就那樣傻傻的看著阮半夏從自己的眼前一步一步消失……
出了破廟,阮半夏走了兩步,忽然看見路邊長的桃樹,她停住腳,走過去,隨手掰了一根桃樹枝拿在手裡,然後輕快的朝著街上走去。
終於找到一家賭坊,她想都沒想,拿著桃樹枝就走了進去。
“六六六啊,三個六啊!”
“小,小,小!”
站在賭坊裡,阮半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她全身的血液頓時興奮的在身體裡沸騰起來!
早就想來古代的賭坊裡面轉一圈了,礙於葉卿堯攔著,她始終沒有機會,她也沒有想到,當她窮途末路,無路可走的時候,還是得靠這個老本行來維持生計。
走到一桌賭骰子大小的地方,阮半夏屏氣凝神,忽聽骰子盅擱在桌上,她彎起唇角,在眾人下完注後,她一把拿起自己手裡的桃樹枝按在了大的地方,“我壓大!”
“呼”一陣冷風從桌面上吹過,眾人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阮半夏。
搖骰子的櫃主抬起頭,凶神惡煞的朝著阮半夏瞪過去,“小子,你是來砸場子的是不?”
阮半夏收回手,長身玉立的站在眾人眼前,她勾起唇角,毫不畏懼的迎上櫃主那兇狠的眼神,“賭坊不就是賭嗎?什麼東西不能賭?”
“媽的!”那櫃主擼起袖子,猛地一掌拍在桌上,“老子這賭坊開那麼久了,有拿地契,也有拿房契,再不濟也是金銀首飾來賭的,老子還是第一次見人拿一根樹枝來賭的,難不成你贏了,老子還要賠你一堆樹枝不成!?”
嘁!
阮半夏沒好氣的嗤了一聲,就是你想賠樹枝,姐姐我還不稀罕呢!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桃樹枝,在眾人眼前轉了一圈,“你知道我這是什麼樹枝嗎?”
她這句話一出,頓時引起旁邊人的興趣,都好奇的問,“你這是什麼樹枝啊?”
阮半夏得意的笑了一聲,手裡拿著樹枝不停的在眾人眼前轉悠著,“我這根樹枝可是凌王府的打狗棒!”
“啥!”櫃主直接瞪大了雙眼,下一秒,就譏笑出聲,“小子,凌王府你知道是個什麼地方嗎?像你這種小癟三怎麼可能會有凌王府的東西,還打狗棒呢!我看是打你還差不多!”
話音剛落,櫃主一抬手,揮了揮,“給我把他轟出去!”
“唉唉唉,別啊!”阮半夏趕緊抬起手攔住那些想要朝自己衝過來的打手,“我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麼?”
那櫃主擰了下眉,“那你倒是說說看,如果說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老子今天非要扒了你的皮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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