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涉事單位,都不敢去觸這個黴頭。領導拍板,這件事情就由國土資源管理部門主抓,務必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
我們單位,誰都知道這是個雷區,互相推諉到最嚴重的地步,不知哪位大神出了主意,大家抓鬮,誰抓到誰去處理大王莊的事情。
可是,大王莊似乎是燙手山芋一般,很多人怕抓到,就拉關係走後門找了一個下到別的鄉鎮的苦差,直接避開了這件事情。
要不是因為我那時還在處理登文學館那裡的破事,估計早把我拎過去堵槍眼了。
有時候,不好的預感往往是非常準確的,孫軍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衝我點點頭。
我如遭雷擊,退了幾步,一下子坐到了床上。
孫軍過來安慰道:“兄弟,現在說啥也沒用了。去吧,領導給咱們透了底了,事情能辦好,那就是一白遮百醜,你就是咱們單位的骨幹中艱,到時候把你調回辦公室,誰都沒話說。退一步,就算是事情辦不好,領導說也不會一棍子打死,會給咱們留條後路,你的明白?”
我當然明白了,混了幾年了,也知道上面的馭人之術。抓到你小辮子,讓你去幹誰都不願意乾的活,先是把棍子高高舉起,等你近乎絕望的時候,再給你塞顆甜棗,保證你不管願不願意,都得去幹誰都不願意乾的活。
啥也別說了,自認倒黴吧,我和孫軍趕緊收拾東西,把鋪蓋綁在腳踏車上,直接騎行了三十多公里,到了曬字鎮鎮駐地。
那時候倒是有通鄉下的班車,但鎮駐地再往大王莊走,可就要全靠腳踏車了。那時候腳踏車還是上班的主力交通工具,到了鄉鎮,總不至於借鄉鎮工作人員的車吧?人家還要騎車上下班呢。
曬字鎮的接待人員,對我們極其熱情,那感覺,就像是盼到了救星一樣。不但晚餐的規格極高,接待人員簡直把我們當成了縣級領導一樣恭敬。
我心裡明白,這裡的工作,已經被上級點了無數次名了,終於出來兩個接盤的,能不好好對待麼?
孫軍和我此時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憂來明日愁。喝得酩酊大醉,才在鎮駐地準備的房間住下。
第二天睡到八點,才起床洗漱。
到了鄉下,條件是艱苦一點,可非常自由。你就算是一天都躺床上,也沒人管你。上面下來的人,再次那也是上級啊,別管說話好不好使,但下面是不敢得罪的。
吃罷早飯,孫軍提議去曬字鎮集上去逛逛,我非常不耐煩告訴他,別管事情有多棘手,先去辦事,成不成是一回事,辦不辦又是另外一回事。
孫軍牢騷滿腹跟我趕往了大王莊,老太太的家很好找,就在村子正中央,兩個大瓦房院落,其中一個院落,長著一顆大槐樹的,就是老太太現在住的房子。
進了大王莊的主村道,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顆大槐樹,本來到了大王莊是上午十點多的時候,太陽高高的,正是熱的時候。不知怎的,看到那顆大槐樹,我陡然渾身一震,身體由外及裡,到處都感覺泛著一股寒氣。
忽然,我腦子裡竟然有了讓我十分吃驚的思考。
槐樹聚陰,為陰靈所喜,陽宅栽種此樹,大忌!輕則壞財,重則害人!
我驚詫不已,什麼時候,我居然有這種類似於封建迷信的糟粕思想了?
“喂,你發什麼愣啊?你就在這裡辦事啊?”孫軍見我下了腳踏車看東西發愣,忍不住催促。
我這才回過神來,和孫軍推車到了那個有大槐樹的房前停下。
按照鎮駐地的工作人員介紹,老太太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其餘的時間,一般都在大槐樹下乘陰涼。
院門是虛掩的,我象徵性敲了幾下,便輕輕推開門,走進了院子。
一個十分乾瘦,臉像是老樹皮一樣,眼睛幾乎小到看不到,五官幾乎團簇在一起,整個身體差不多蜷縮成一團的老太太,輕輕搖晃身體,臉衝著院門,眼睛茫然看著前方坐在一把竹椅上。
“你終於來了。”老太太的話音很低,但在我聽來,卻像是一股森然的寒意,順著我的耳朵,傳遍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