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阿牛也沒敢閒著,連忙跑回家裡,砍下一板車的芭蕉葉、木樑,給兩位高人搭建了涼亭。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重複了下去。
每天八滴精血,聽起來不多。
但哪怕是凡人的血漿,每天流出幾滴來,怕也不用幾天就要生大病了,何況是修道者的精血?可想而知這是多麼大的犧牲。
為了維持精血不竭,師兄弟一刻都不敢懈怠的冥想、修煉、恢復元氣。
鄭阿牛也沒日沒夜的在這裡看守著。
時間長了,村民們發現了這件事情,對兩位道士指指點點的,覺得他們圖謀不軌,在這裡修煉邪術。
鄭阿牛也不敢解釋清楚,因為“神龍顯聖”的概念,已經在伏龍村深入人心了。現在跟村民們說這裡大難臨頭,要改變風水,他們非認為此舉會觸犯神龍、好心當做驢肝肺不可。
只好敷衍說,是附近道館裡下山苦修的,村民們的態度這才好轉,時不時的也送點乾糧飲水過來。
時間如白駒過隙——
陳道玄原本的預計,是少則一兩年,多則一二十年。
結果,他低估了氣絕格局對作物的影響。
整整四十三年過去了,樹苗才發育成型!
當初精壯矯健的少年郎鄭阿牛,已經被熬成了白髮蒼蒼的老人家。
但當看到那乾枯了幾十年的樹芽,終於生長出了綠葉,他還是激動的像個孩子,捶地大哭。
陳道玄的面容沒有絲毫變化,倒是那位胖道人,已然瘦成了皮包骨。
“師弟,我悟了。”他一臉嚴肅認真的道。
“是啊……”鄭阿牛感慨萬分:“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確能給人莫大的啟發……”
“你搞錯了。”陳道玄閉著眼淡淡道:“我大師兄在化奉待過很長時間,沾上了那邊的地方口音。他不是說“我悟了”,而是說“我餓了”。”
鄭阿牛:“……”
胖道人爬了起來,湊的一聲,就消失不見了。
鄭阿牛後悔沒有早點設下演戲感謝大師,只好就地跪下來,連磕了三個響頭。
“小娃娃,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要輕易磕頭。”陳道玄笑道。
鄭阿牛想起了初次遇見大師的情景,淚溼眼眶,抽泣著把陳道玄攙扶了起來。
陳道玄看了眼煥發綠芽的八棵桃樹,欣慰的點了點頭。
“雖然時間久了點,但終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既然天罡桃樹已經長成形了,便至少可以保證百年內氣絕風水不得擴散。至於百年後,想必風水界一浪高過一浪的後代英傑們,自會想出更妥善的解決方法……”
“不過阿牛啊,貧道也算不準這些桃樹何時會結果,所以你要交代好你的子孫後代——若有一天,這桃樹出現了要結果的徵兆,就趕緊上茅山把我掌門師兄請下來,千萬別妄動;”
“這天罡桃樹的果實,落地即成精,是會吃人的,切記……”
鄭阿牛擦著眼淚連連點頭。
大師為毫不相干的老百姓,默默奉獻了四十多年,卻到現在還在為別人著想。
他,真是一位當之無愧的大師!
陳道玄鬆開鄭阿牛,自己往前走了兩步,彎下腰來,慈祥的笑道:“小妮子,又想暗算爺爺。”
埋伏在樹冠上的小女童,頓時跳了下來,剛好騎在陳道玄頭頂上。
陳道玄任憑她揪自己鬍子,樂呵呵的問道:“名字取好了嗎?”
鄭阿牛心情放鬆了很多,點點頭笑道:“小剛也沒啥文化,就隨便給孩子取了個“佩佩”。”
“鄭佩佩……嗯,挺好的。”陳道玄撫須微笑:“所謂楚蘭不佩佩吳鉤,就是說,楚蘭的幽蘭再美,又豈能配得上我手中寶劍呢?乃巾幗之意,俠女之意,名字的五行也與孩子的命理相合。”
“萬物共鳴的天賦,已經在這個孩子身上覺醒了,她勢必要成為我六師姐的關門弟子。”
“不過,還是往後稍幾年吧,讓孩子享受一下天真爛漫的童年,畢竟,山門裡的清修,還是挺清苦的。”
鄭阿牛憐愛的捏了捏孫女臉蛋,同時也孕生出了一種家出英才的驕傲。
“好了,貧道的私事,已經耽擱幾十年了,再不能耽誤了。但有些話,我還要交代一下這孩子的父母,他們在哪兒?”
“在田裡呢!”
鄭阿牛趕忙上前帶路。
剛走出密林,陳道玄就怔了一下,發現前面蹲著個乞丐。
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渾身血痂。背對著陳道玄,好像在挖野菜吃。
“唉,今年我們南方鬧洪災了……”鄭阿牛嘆息道:“這人應該是難民吧,已經在這兒幾十天了……”
陳道玄點點頭,從袖子裡掏出一瓶跌打藥遞給鄭阿牛,就自行牽著小女孩去田地裡了。
鄭阿牛則從兜裡摸出半個哨兵,連通跌打要一起,遞給了那個老乞丐。
老乞丐一動不動,直到陳道玄走遠後,才回過頭來。
看模樣,有五十來歲,但那雙精芒畢露的眼睛,比壯年人還要銳利。
鄭阿牛當場僵住了,手一鬆,跌打要跌在了地上。
“是、是你!??”
雖然已經幾十年了,但童年的那場奇幻遭遇,實在是記憶深刻,以至於鄭阿牛至今都記得這張臉。
正是當年與龍爭鬥、埋設龍元,害的這方土地氣絕的怪人!
“蹭”的一聲,怪人死死掐住了鄭阿牛的脖子,使他的呼救聲咽回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