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斯年又給裴燼推了一針。
裴燼眉頭蹙起,像是已經入了夢。
賀斯年的聲音有些古怪,那是刻意壓低之後多了幾分縹緲的音調。
“夢裡,你都看見了什麼?”
被綁在治療椅上的裴燼雙目緊閉,像是根本沒聽見這些話,一點反應都沒有。
可旁邊的心率監測,卻在賀斯年問完這幾句話後,有了一絲細微的波動。
“賀醫生,你這是……”
林特助忍不住開口,卻在接觸到賀斯年制止的眼神後,立刻閉上了嘴。
裴燼聽見了耳邊的聲音。
意識模糊間,他又看見了那個狹小潮溼的地下室。
那裡一點光亮都沒有,只有濃稠的、幾乎將人吞噬的黑暗。
“你看見了什麼?”
耳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他還看見了一張臉。
一張和他有著幾分相似的臉,躺在血泊之中,掙扎著朝他伸出手,表情定格在絕望又猙獰的那一刻,一雙眼睛至死都沒有閉上。
裴燼漠然地看著那人,無動於衷。
眼前畫面又是一轉,裴燼漫不經心地抬眸,這次看見的,是一個不曾回頭的纖細背影……
治療椅旁邊,賀斯年正準備再問下一句,結果旁邊的心電監測恢復平穩,他一愣,喃喃了句,“不可能吧,又失敗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咔咔兩聲,治療椅上的捆帶直接斷裂,裴燼揉了揉手腕,正靜靜地看著他們。
“媽呀!”
賀斯年和林特助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立刻就要躲!
那場面可以說是抱頭鼠竄!
然而他們預想中的危機並沒有出現,裴燼從治療椅上起身,只淡淡瞥了他們一眼,目光清明,不是之前那喪失理智的暴走狀態。
“裴總?”林特助小心翼翼試探了一句,“你好了?”
答案顯而易見。
裴燼每一次犯病都來得洶湧,毫無徵兆,恢復的時間長短卻都是不定的。
有時候疼上三五天,有時候疼上幾個小時就慢慢緩過來。
賀斯年鬆了口氣,癱軟在一旁,笑得很無奈,“二次催眠又失敗,我說裴總,你這樣顯得我這個醫生很沒用啊。”
裴燼長腿一抬,越過滿地狼藉,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分神就是在說:不用顯得,本來就是。
賀斯年:“……”
真是戳人肺管子!
但有一說一,催眠這塊本就不是他的強項。
再加上他試圖催眠的物件是裴燼這樣一個強悍到非人的存在,成功率渺茫!
賀斯年可以打包票,就是讓頂級催眠大師過來,也絕對撬不動裴燼的意念!
在某些方面,他們裴總簡直就不是人!
賀斯年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白大褂上的灰,說道,“你好了,那我就回實驗室了,走了,不用送。”
賀斯年走出幾步,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回過頭衝著裴燼擠了擠眼睛,笑得一臉促狹,“對了裴總,在醒來之前你最後想到的人,是誰?”
裴燼:“……”
催眠不是他的領域,但不代表他沒從中看出點門道。
賀斯年大笑一聲,拎著醫藥箱走了。
林特助沒聽懂,下意識看向裴燼,卻見裴燼揉了揉太陽穴,聲音略有些嘶啞,“幾點了?”
“凌晨四點十五分。”
“嗯。”裴燼應了一聲,大步走了出去。
天還沒亮,頭頂夜空繁星點點,黎園裡靜謐安靜,那座拱橋上的燈依舊明亮,落在水面形成的倒影,隨著夜風晃晃悠悠。
幾個小時前,姜晚毫不猶豫地離開,是去奔向季耀吧。
裴燼自嘲一笑,低聲唸了一句,“混賬東西,你可真無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