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花圃正在修建,施工現場,留出了一個大大的土坑,原本是要澆灌一個歐式大花壇的。
除此外,還有個巨大的汽油桶,裡面的汽油用來處理了別的,已經倒光了。
季業鴻笑眯眯道,“就當是我為你準備的棺材吧,還滿意嗎,姜大記者?”
“禍不及家人。”姜為民頂著滿頭的血,第一次彎下了他的脊樑,向著那鐵桶一點點爬去。
“我可以死,別動我的老婆孩子。”
……
鐵桶裡的氧氣越來越稀薄,在撐到最後的極限時,姜為民點開了電量不足的手機,靜靜看著螢幕上躺著的一張照片。
照片背景是盛大的舞臺現場,他引以為傲的女兒穿著月牙色的禮服,言笑晏晏,在偌大的聚光燈下矚目又惹眼。
皎皎明月,光芒萬丈。
姜為民摩挲著螢幕,眼裡有欣慰,有痛惜,有不捨。
他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最後的信念支撐著他艱難地挪動手指。
七個字的簡訊編輯好,還未曾傳送,也傳送不出去,那隻手的主人就永遠閉上了眼睛。
……
姜晚點開手機,上面的七個字跨過五年的歲月,帶著一個父親未曾說出口的不捨和愛意,映入眼簾。
【小月亮,爸爸愛你。】
晨曦的第一縷光線從地平線升起,衝破了未散的陰霾和黑暗,燙金的陽光落在鐵桶之上,上面被鐫刻的字跡一筆一劃,入木三分:
託遺響於悲風。
我姜為民一生,對得起自己的職業,對得起手裡的筆桿。獨獨對不起妻女。
以我一命,惟願妻女長命百歲,歲歲安然。
可他不知道的是,季業鴻從頭到尾就沒打算放過他的妻女。
他更不知道的是,在他死後的第二天,有所預感的孟文錦就做好了和他一樣的準備。
姜晚仰起頭,看向天邊漸漸升起的霞光。
眼前的視線在模糊中清晰,又在清晰中模糊。
雲層中透下來的光,足以照亮一切。
長夜,將明。
姜晚把一張儲存卡交給了程錚,這是從姜為民的屍骨中發現的,應該是在被活埋之時,他用防水袋裹著,把這張儲存卡嚥進了肚子裡。
儲存卡里的內容,就是那晚他拍到的畫面。
姜為民下葬的那一天,姜晚把所有事都辦得低調,但還是自發的來了好多人,送上了一束束花。
姜晚親手把姜為民和孟文錦合葬在了一起。
墓碑前,其他人陸陸續續散去,姜晚站了兩個小時沒有動。
等她終於僵硬著轉過身,裴燼就站在她身後,陪她同樣站了兩個小時。
姜晚剛想開口,可一個字都還沒發出來,身軀一軟,一頭栽倒。
裴燼扶住姜晚,將她打橫抱起。
在離開之前,裴燼看向那塊墓碑,看向帶著笑的孟文錦和姜為民。
“伯父伯母放心。”
裴燼低聲道,“我會照顧好晚晚,視她如我的生命,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