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嬤嬤詫異的看著沈卿:“王妃……”
“走吧,遲了可就沒戲看了。”沈卿淡淡笑道,提步追了上去。
屋子裡的丫環婆子們早就醒了,聽到聲響也連忙追了過去,可等眾人提著燈籠推開房門時,只看到一個小廝正在給一個光溜溜的男子套衣服。
幾目相對,所有人都怔住了。
嚴嬤嬤所中迷藥並不深,也就一兩個時辰的量。劉清這番折騰,加之屋外嘈雜之聲,也悠悠轉醒,不明情況的從床上坐起來:“這是怎麼了?”
有人認出她來,驚呼:“嚴嬤嬤!”
劉清也怔住了,藉著燈籠的光,回頭一瞧,這哪裡是沈卿,分明是個面板都打皺了的嚴厲婆子啊。
嚴嬤嬤見眾人全部看著自己,一低頭,才發現自己衣衫盡開,而劉清的衣裳也還沒穿上。
“你——!”嚴嬤嬤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劉清也黑著臉,趕忙穿好了衣服。
沈卿趕到時,氣氛很是尷尬。
“怎麼了?”沈卿從外進來,看到劉清一副恨不得去死的樣子,嘴角冷冷揚起:“劉公子怎會出現在本妃房中?”
“王妃你……”嚴嬤嬤目光復雜的盯著沈卿,之前自己覺得疲乏,難道是她搗鬼不成?
不等沈卿開口,楊媽媽倒是發話了:“嚴嬤嬤,王妃見你睏乏,便讓了床給你歇息,你怎麼敢與男人在此行這汙穢之事!”
嚴嬤嬤只覺得老臉丟盡,如今清白已失,紅著眼睛便往一旁的桌角撞了過去。
旁人無一個阻攔的,嚴嬤嬤雖是老夫人身邊的,膽平素手段最狠,私下裡不知打死過多少個丫環小廝,如今死了也不可惜,更何況,就算現在不死,老夫人也容不得她。
但她們都盼著嚴嬤嬤死,沈卿卻不願意。哪能就這麼便宜了這幾人。
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嚴嬤嬤頸後的衣裳,往旁一甩,便摔在了地上。瞧見她白著臉失魂落魄的樣子,寒聲道:“要死你也不能死在這佛門清靜之地,來人,給我綁了,立即送到祖母那裡去。”
說罷,轉頭看著鐵青著臉的劉清,眸光冷寒:“劉公子,你深夜為何入本妃房間?是要行刺,還是行不軌之事?”
劉清真是氣悶的心尖兒疼,分明萬無一失的計劃,偏生床上的人變成了這個又老又醜的婆子。
“自然不敢對王妃不敬,實在是……”他想到一個辦法,但是卻難以啟齒。
“實在是什麼?”沈卿逼問道。
劉清看著那婆子被綁走,才咬牙道:“是那婆子勾引於我,我從後面荒坡來的,不知這裡是王妃房間,還請王妃明察。”
劉清說完,自己都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旁邊的丫環婆子們也是憋笑憋得滿臉發青,堂堂京兆尹的公子,竟然好老婆子這一口,傳出去,可是奇聞了。
“真是如此?”沈卿看著頭也不敢抬的劉清,想起他白日裡那雙貪婪噁心的眼睛,眉梢微挑。
劉清死死咬著牙,臉繃得緊緊的,點點頭:“是。”
楊嬤嬤的嘴角也跟著抽了抽,卻是厭惡極了這劉清。不過這一切,怕是早在王妃的掌握內吧。
楊嬤嬤抬眼看了看有條不紊的沈卿,若是尋常的姑娘家,瞧見男人與下人在自己閨房私會,怕是都要嚇哭了,哪裡還能如她一般該審問的審問,該處罰的處罰?
沈卿無意多耽擱,見劉清如此‘忍辱負重’,便道:“這件事,本妃可以看在劉大人的份上,不予追究,但畢竟你是跟祖母身邊的嬤嬤……所以這件事,本妃會如實稟告給祖母和劉大人,你走吧。”
劉清實在是沒臉看沈卿,而且絲毫沒有對這件事起疑,只黑著臉讓小廝趕忙帶著離開了。
他一走,那些丫鬟婆子們才憋不住的捂著嘴笑了起來。
沈卿看著她們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真是不知道肅穆公府到底是怎麼調教下人的,不過看肅穆公府如今,怕是在走下坡路了,這般猖狂之府,就算現在皇帝能忍,但凡新帝登基,絕不可能留。
“本妃房中進了陌生男子行下作之事,你們很開心?”沈卿嘴角勾起,淡淡問道,可就是這輕飄飄的語氣,讓眾人瞬間打了個寒顫,紛紛跪下,之前陪著過來的兩個婆子見此,託詞要走,沈卿卻笑道:“不及,勞煩嬤嬤們過來,還未喝口熱茶呢。”
“多謝王妃體恤。”兩個婆子見走開不得,只得留下看沈卿處置下人。
自上次房間藏男人的事兒過去以後,這些婆子丫環們已是安分不少,卻依舊沒把她真正當過主子。
“負責看守房門的是誰?”沈卿端過一旁楊嬤嬤遞來的熱茶,淡淡問道。
底下的人互相看了看,不多時,一個年輕的丫環走了出來:“是奴婢……”
沈卿看著她咬牙切齒的模樣,眨眨眼,淡淡道:“既如此,那就勞煩你,隨兩位嬤嬤一起回去見祖母吧?”
丫環猛地抬起頭:“可是王妃,奴婢對嚴嬤嬤與人私會之事完全不知情啊,不是奴婢放他進來的。”
沈卿淡淡笑著:“是嗎?那本妃回來的時候,你在哪裡?在門口守著,還是回去睡覺了?”
“這……”丫環眼珠子慌忙轉著,卻不知說什麼。
沈卿又道:“本妃不管是你看不上我這個王妃,不願意替本妃守門,還是幫嚴嬤嬤與人在本妃房中私會,這件事都交由祖母處理,畢竟你是祖母的奴婢。”說罷,看著被留下來的兩個婆子笑問道:“嬤嬤們覺得可對?”
“這……”兩個婆子對視一眼,又道:“既是在王妃跟前伺候,自然就是王妃的奴才。如今這賤婢犯下這等錯,就是打死也可以的。”
兩個婆子說完,底下的人均是把頭埋的更深了些。尋常雖然也懼怕這便宜王妃,如今一聽,老夫人身邊的人也說,她們可以任由這王妃打殺,心都懸了起來。
“多謝嬤嬤提點,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事,這丫環還是交由嬤嬤們帶回去吧。”沈卿淡淡睨了二人一眼,卻是不再多說。
二人見此,忙帶了那傻了眼的丫環離開了。
楊嬤嬤看了看面色微微發白的沈卿,想是今日奔波給凍著了,忙道:“王妃,奴婢使人另外收拾出一間廂房來吧。”
“嗯。”沈卿頷首,起了身,看著底下大氣也不敢出的眾人,莞爾:“我無殺人的嗜好,但你們最好認清楚,你們和本妃誰才是主子。”
她雖是淺淺笑著,聲音裡的寒氣不比姬無歡的少,眾人跪伏在地,連聲應是。
沈卿見此,便也不多追究了。今夜一事,想必明日傳開以後,會更加精彩吧!
想及此,沈卿嘴角高高翹了起來。
嚴嬤嬤被帶到老夫人那裡,也顧不得是在山上,直接被打了個半死扔到了後山柴房,老夫人也氣得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她的貼身嬤嬤,與京兆尹的公子在孫媳婦的床上被抓了個現行,她只覺得臉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般,火辣辣的疼,羞恥的她恨不得立即就殺了嚴嬤嬤才好,半分理智也沒了。
元霜是在第二天一早知道的,下人們早就傳開了,劉夫人一大清早,一句話沒留就帶著人下山去了。
“真是個廢物!”元霜把正在描的胭脂一把摔在梳妝檯上,說罷,便氣沖沖的往老夫人房裡而去。
老夫人醒來後,便覺得心口悶堵的慌,看著身旁伺候的,問道:“嚴嬤嬤那裡,昨晚可有什麼動靜?”昨天聽聞她說一進沈卿的房間便覺得睏乏,加之沈卿也說夢到了那人,她便懷疑,是不是真的她的鬼魂回來了。
“奴婢們守了一夜,什麼動靜也沒有。”丫環回道。
“那王妃那裡呢,可曾發生什麼?”
丫環繼續搖頭,老夫人神色微沉:“大夫人可好了?”
“醒來後便沒再鬧了,只是不肯吃飯,一心想著下山。”丫環怯怯道。
“她現在倒是膽小了。”老夫人冷冷諷刺一聲:“吩咐下去,收拾東西立即下山。”她現在顧不得拿沈卿怎麼樣了,當年之事,眼看著就要暴露,她絕不會再繼續留在這裡的。
“祖母……”正說著,元霜跑了進來,老夫人一瞧見她,便沉了臉:“去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下山?”元霜不滿上前:“可是祖母,咱們要做的事兒……”
“閉嘴!”老夫人沒好氣的看著她:“這件事以後休要再提。”她現在甚至在想,那人的魂魄之所以出來作祟,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要對沈卿下手。
元霜愣住:“祖母,難道你原諒……”
“你知道些什麼?”老夫人寒聲呵斥道,看著她自以為是的樣子,面色微緊:“你年紀不小了,過年之前我就會為你定下親事,你別想著再拖了。”說罷,直接打發了她出去。
一提到親事,元霜如受雷擊,且不說她一心想嫁給軒轅離,就是萬不得已要嫁給別人,可她的身子也已經給了軒轅離了啊。
她愣怔的站在門口,丫環連翹上前:“小姐,這事兒咱們要不要去找大夫人說說?”
“對!”元霜反應過來,提步要走,回頭看到面生的連翹,皺眉:“你叫什麼名字?”
連翹欣喜上前:“奴婢連翹,銀鴿姐姐的遠房表妹,您院子裡的四等灑掃丫頭……”
元霜掃了她一眼,容貌平平,人卻是瞧著機靈:“往後你就頂替銀鴿的位置。”說罷,提步而去。
連翹聞言,欣喜的差點跳起來,剛巧方才肚子疼而離開的丫環回來了,瞧見連翹,不屑道:“你蹦躂什麼呢?撿錢了?”
連翹瞧著她,冷笑一聲,整了整衣裳:“小姐方才吩咐了,以後由我頂替銀鴿姐姐,做一等丫環。”說完,看著她瞪大的眼睛,提著裙子便追著元霜而去。
那丫環死死咬唇:“什麼阿貓阿狗也敢張揚,飛上枝頭了也變不成鳳凰!”說完,也跟著離開。
他們一走,轉角處才走出個人兒來。
“王妃,已經準備好了。”楊嬤嬤在後面道。
沈卿看著方才爭執的兩個小丫鬟的背影,淡淡勾起唇角,將手裡的藥丸遞給她:“我去拖著前面的人,你務必要問出當年二夫人暴斃的原因。”
楊嬤嬤看著那藥丸:“這是……”
“她若是願意說,這藥丸便能讓她毫無痛苦的立刻死去。若是不願意說,你便好好收著的。”沈卿笑道。
楊嬤嬤忍住心中驚愕和想試探的話,接過藥丸轉身離去。
沈卿看著她離開,也轉身往老夫人房間而去,但才走到門口,便聽到一陣咳嗽傳來,接著便是一道熟悉的聲音。
“王妃,許久不見。”
沈卿轉過身,看著一身緋色長袍的姬睿,隱藏不住的陰柔的病態,眼神帶著掠奪,蒼白的肌膚襯的嘴唇異常鮮紅,異色的眸子帶著讓人不敢直視的寒意。
“九皇子怎會來此?”沈卿不解,但看著扶著他的人,不是他尋常帶著的侍從,而是面無鬚髮的公公。
姬睿眼眸輕轉,睨了一眼扶著他的人,又咳了幾聲才道:“我是隨皇后娘娘一道上山來的,聽聞老夫人也在這裡,我便過來見一見了,元大小姐可在屋裡頭?”
沈卿看著他規規矩矩的樣子,玩味的站在一側,彷彿看不懂他的眼神般笑道:“不知。”
姬睿聞言,咳得更大聲了,瞪著沈卿彷彿要吃了她一般,不過這妮子,大紅色還真是襯她,原本五分的顏色,如今看著也有十分了。
沈卿依舊立在一側,她可不願意招惹皇后的人,她自己一身泥還沒洗乾淨,別人的旋渦她還是不參與了吧。
“王妃……”姬睿說這話時,已經是有些咬牙切齒了:“聽聞過幾日,南詔國可是要派遣使臣過來,到時候……”姬睿故意停下不說。
沈卿垂下的眉眼微微一頓,緩緩抬起來,瞧著停在自己跟前的姬睿,手心微緊。
姬睿看著她這般,唇角高高翹起,他看上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姬睿還沒想完,忽然覺得腳踝被什麼東西打中了,吃疼的皺了皺眉頭,低頭一瞧,竟是一把匕首的刀鞘。
他瞬間反應過來,大喝:“快,有刺客,快保護皇后娘娘!”
“在那裡!”沈卿也捂著嘴驚慌的指著屋簷某處:“難道是昨晚來的刺客?”
“昨晚來的刺客?”那公公也開了口,嗓音尖利。
沈卿忙點頭:“昨晚我院中出了事,還以為是我眼花了,原來這山上真埋伏著刺客。”
姬睿忙看著身後跟來的人:“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去保護皇后娘娘,捉拿刺客!”
眾人不敢耽擱,連忙離開,但那公公卻猶豫了一番。
姬睿推了他一把:“你也去,不用擔心本皇子,這裡好歹有肅穆公府的人,他們不敢對本皇子怎麼樣的!”
皇后安危事關重大,那公公轉頭再看了眼似乎被嚇到了的沈卿,皺皺眉:“那九皇子就在這裡等奴才,萬不可離開。”
姬睿點點頭,沈卿卻聽出了威脅之意。
這公公一步三回頭的離開,沈卿便問道:“外人聞風喪膽的九皇子殿下,如今也有被威脅的時候。”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來。”姬睿一把拉著她的胳膊便往前走,但沈卿並不想繼續捲進去,站定住看著他:“九皇子,我已經幫了你了。我你該知道,我若是捲入你們的事情裡,會被剿的粉碎的。”沈卿收回手,淡淡道。
姬睿聞言,轉頭看著她立馬變得鎮定的樣子,眸子彎起,語氣帶著幾分陰涼:“別的人會被剿粉碎,你不會的。”
“九皇子憑什麼認定……”
“就憑你是淮南王妃,是姬無歡的女人。”姬睿冷漠說完,嘴角揚起幾分殺意:“這次皇后上山來,一是衝著你們元家大小姐,還有,就是你,你以為你能逃得了?”
沈卿皺眉,皇后為何要尋她?
看出她疑惑,姬睿抬手拂起她耳邊散落的碎髮,卻見她猛地往後退了兩步,異瞳中頓時殺意湧現:“怎麼,你也開始嫌棄本皇子是個不吉祥的怪物了?”
沈卿看著他忽然就炸毛的樣子,微微皺眉:“那些人發現沒有刺客,很快就會回來,九皇子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姬睿看著她疏離的樣子,將手淡漠垂下,彎起眼睛笑起來,血紅的瞳孔中看不出悲喜:“皇后想以我之血,為他那位久病在床的親兒子,祭祀。”說完,看著沈卿瞪大的眼睛,冷冷轉過身,嘴角揚著,眸光卻極冷:“從小到大,我每年都會來三次,這一次,我不想再拿我的血,去救她的廢物兒子了。我要你幫我,否則,下地獄我也會帶著你一起的,畢竟我可是這麼喜歡你你。”
沈卿望著他,只感受到了骨子裡透出的寒涼,但若是捲入皇后的事,她的麻煩只會更多。
“九皇子,沒有刺客。”
沈卿還沒回答,方才離開的公公已經回來了,看了看沈卿,便扶著姬睿徑直往老夫人房間而去,姬睿沒有再回頭說什麼,徑直離開。
沈卿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撿起地上的刀鞘,提步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