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商商蹲下身來,抬手將他搭在額上的手臂挪開,然後將手中疊成四方的毛巾放在男人的額上。
冰涼的觸感襲來。
“你先躺一會,你這燒不管怎樣都要儘管讓它退下去,既然你不願去醫院,你這又沒退燒藥,我一會給你買點退燒藥回來,你吃了會舒服許多。”她說完沒等男人說什麼,便站起了身,朝門口走去。
薄鬱年雙眼緊閉,身體和大腦的沉重感讓他漸漸睡去,就連陸商商出門離開,他都不知。
陸商商從薄鬱年的公寓離開後,走到外頭街邊一家藥房買了些退燒藥,回來的路上她又順手買了些新鮮的食材。
她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薄鬱年公寓的時候,男人仍保持剛才的模樣躺在沙發上。
陸商商瞅了瞅,確定男人已是睡著了。
她看著男人泛紅的臉,無奈輕嘆口氣,隨即朝廚房走去。
偌大的公寓客廳,男人安靜的睡著,而廚房這邊,傳來細細索索的聲音,漸出的飯菜香氣,給這冰冷的公寓增添了幾分煙火氣。
恍然間,薄鬱年做了個很長的夢……
他醒來的時候,入眼的卻仍是那冰冷的天花板,周圍一切都未變。
他撐著坐起身來,鼻間嗅到濃郁的飯菜香氣,他眼角微抖,下了沙發,尋著香氣走去。
薄鬱年走到廚房門口,就看見廚房裡的那抹小身影,他看著她急匆匆的將火關掉,將鍋裡的東西盛出。
他定定的看著,只覺得眼前的畫面熟悉不已……
思緒也漸遠。
“啊,你起來了啊。”
清脆的聲音將他所有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垂眼,小人兒近在眼前,一雙明眸充滿生氣的望著他。
“嗯,”他看著灶臺上已經擺好盤的兩個菜,“你沒必要特意做這些。”
他說完轉身朝外頭走去。
陸商商一時沒消化他這話,反應過來後連忙端著已做好的東西跟著走了出去。
“你生病胃口應該不太好,所以我煮了點稀飯,這些菜也比較清淡,你吃完再吃退燒藥。”她邊說著邊給他盛了飯。
薄鬱年看著眼前的兩道菜,一盤豆腐,一盤青菜炒肉,有葷有素,卻又不會很油膩。
他端起碗,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裡。
“怎麼樣?還可以吧?”
陸商商期盼的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她並不是第一次下廚,只是,以往都是做給自己,或者阿豫和婉姝吃的,他們三個長年一起生活,口味自然差不多。
薄鬱年咀嚼嚥下,抬眼看了身邊的人兒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嗯,可以。”
聽薄鬱年這麼一說,陸商商懸著的心這才鬆了幾分。
薄鬱年一言不發的低頭吃著東西,陸商商也沒有多話,安靜的坐在一旁,直到他放下碗筷後,她才順手接過他的碗筷,摞了起來。
“你休息一會,過一會再吃藥,我先把這些洗了去。”她抱著碗筷,快步朝廚房走去。
薄鬱年看著小女人,只覺得喉間那苦澀的感覺越發濃重明顯。
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這冷冰冰的生活,沒想到他還是會因眼前的這一幕幕而有所動容……
廚房裡嘩嘩的水聲漸漸小去,陸商商收拾好碗筷後,從廚房走出來。
薄鬱年抬眼,驀地,就看見她嬌小的身軀晃了幾下,下一瞬,他一個眼疾手快。
在小人兒要跌倒前,快步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細腰!
陸商商腳底踩到水漬,一個不穩朝地上摔去,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摔了個大屁蹲的時候,腰間驟然多了股了力量,將她牢牢扣住。
薄鬱年緊摟住她的腰,讓她避免了摔倒,但也因慣力的緣故,他整個人朝後踉蹌了幾步,腰撞在了餐廳的椅子上。
陸商商驚呼,兩人站穩後,她連忙道:“你沒事吧?!”
薄鬱年搖了搖頭,“沒事,你有沒有撞到哪了?”
陸商商搖頭,她被他護著,一點都沒磕到,倒是他,似乎是撞到腰了。
“你的腰……”
“沒事,只是輕輕撞了下,不礙事。”男人淡淡的道,並不將這點小事放在眼裡。
男人身體傳來的高溫,讓她緩過神來,“對了,你趕緊吃藥。”
她從他懷裡抽身而出,拿起一旁的藥,看了眼說明書後,將藥拿出一粒,遞給他。
薄鬱年接過藥,迅速吃了下去。
陸商商看著他吃下了退燒藥,總算是放了心。
“你生病了最好是去醫院好好看看,就算不去,也應該自己注意點吃吃藥,不然小病拖成大病就不好了……”她忍不住說了幾句。
薄鬱年眸色漸深,定定的看著她。
“如果不是因為我救了你,你還會這麼關心我嗎?”他忽然開口。
陸商商一怔,反應過來後點了點頭,“雖然我對你的第一印象真的很差,但你也算是我認識的人,你這樣,我知道的情況下自然不會不予理睬。”
男人聽著她的回答,眼底閃過一抹失落……
————
童芷攸從劇組出來,她拿出手機,看著手機上那熟悉的兩個字。
自上次分開後,她就沒見過他了,給他打電話他也很冷漠,她甚至不知道他這些天是好是壞,是忙著工作還是……
她緊抿著唇,想了想,收起電話,走到路邊攔了輛車。
童芷攸坐車來到一家超級市場。
她猶記得,上次去他公寓時,他裡頭吃的東西已經不多了,算算時間,大概也差不多要補充點新東西了。
那公寓薄鬱年一直住著,公寓雖大,但卻並沒有傭人,有的也只是鐘點工定時去做做清潔。
童芷攸買完東西離開超級市場,剛走出沒多遠,就撞見了個不速之客。
左晴天。
童芷攸認識,是左曜然的堂妹,而同時她和薄鬱年也……
左晴天斜眼看了童芷攸一眼,眼角唇角紛紛挑起幾分,“還真是巧啊,童小姐。”
童芷攸小臉上強露出一抹淺笑,“左小姐。”
左晴天對童芷攸的敵意與厭惡不亞於君思恬。
君思恬離開後,她本以為自己是最名正言順,也是最有機會上位的人,可誰曾想,她被薄鬱年趕出了清瀾豪苑,而更可惡的是,童芷攸就突然出現在了薄鬱年的身邊!
薄鬱年雖也沒給童芷攸什麼名分,更沒讓童芷攸住進清瀾豪苑,可童芷攸的待遇儼然超過她!
童芷攸成了那時常出現在薄鬱年身邊的人!
她視童芷攸為頭號敵人,可讓她更生氣的是,自己堂哥,竟然也偏幫著童芷攸!
“童小姐這是去哪裡?怎麼身邊連個人都沒有?還是……鬱哥對你已經厭煩了?也是,我聽說最近鬱哥身邊又出現了個女人,只怕你這個玩具,也是時候丟棄了。”
左晴天說的這個女人便是陸商商。
童芷攸呼吸一重。
一張小臉有些微泛白,可在左晴天面前,她也只能強忍著,她扯出一抹無所謂的笑,“倒是謝謝左小姐對我的關心了,我趕時間給阿鬱做晚飯,就不和左小姐你多聊了。”
童芷攸示意性的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然後徑直朝路邊走去,沒理會身後左晴天“精彩”的表情。
童芷攸拎著袋子到了薄鬱年所住的公寓,她輸入外頭所需的密碼後上了樓。
薄鬱年這公寓她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她這也只有外門的數字密碼,而公寓門的鑰匙她是沒有的。
她站在門口摁下門鈴。
門鈴叮叮叮的響了幾聲,停了幾秒後,嘎噠……
門緩緩被開啟了。
她一張小臉瞬間揚起一抹笑,抬頭,“阿鬱……”
只是……
笑容僵在唇邊,她看見的不是薄鬱年,而是……陸商商。
“童小姐?”
她開啟門。
童芷攸走進門,將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緒強壓下去,“陸編劇怎麼在這?”
“你怎麼來了。”
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
童芷攸看著男人,她立刻察覺到男人的不對,將手中的袋子匆匆放在地上,快步走到他的面前,“阿鬱你臉色很差,是身體不舒服嗎?”
“薄總髮燒了,他不肯去醫院,不過已經吃了退燒藥了,再睡上一覺應該就沒事了。”陸商商道。
陸商商看著兩人,她進劇組後,一段時間便知道薄鬱年和童芷攸是認識的,只是她沒想到,兩人關係這麼親密。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她道。
“我送你回去。”
薄鬱年甩開童芷攸的手,快步走到陸商商的面前。
童芷攸眼看著他將她的手甩開,掌心一空……心也一空……
陸商商連忙擺手,拒絕著:“不用了,你燒還沒退呢,好好休息吧,這打車也很容易,我先走了。”她說完便朝門外走了去。
童芷攸看著兩人,眼眶不由一酸,她快步走上前,衝著身邊的男人道:“我去送送陸小姐。”
陸商商走到電梯處正等著電梯時,就見童芷攸追了上來。
“陸編劇我送你到樓下吧。”童芷攸溫婉一笑。
陸商商剛想拒絕,電梯叮的一聲到了,童芷攸衝她一笑,跟著進了電梯。
電梯裡氣氛一陣低迷沉重。
走到樓下的時候,童芷攸喚住她,“陸編劇,我們去那邊聊聊?”
剛才童芷攸執意送她下來,她便也猜到幾分,她是有話要說。
兩人走到一長椅上坐了下來。
童芷攸率先開口,“陸編劇怎麼會在阿鬱這?”
若是之前,陸商商還只是以為童芷攸和薄鬱年是朋友,而現在,即便兩人沒說什麼,剛才在公寓裡的一幕,還有童芷攸現在追出來要和她聊聊,她也知道了幾分。
“今天碰巧遇到喬忠,喬忠是告訴我薄總這幾天一直在生病,讓我過來看看,”她道,“那天薄總救了我我很感謝他,也一直想和他道謝,他這病又是因為那天淋雨所致,所以我便過來了。”
童芷攸眼簾微垂,對陸商商的這番解釋,倒是並不持有懷疑。
只是……
她垂在雙膝上的手緊緊握著,猶豫片刻後終是開口道:“陸編劇,不瞞你說,我是阿鬱的人。”
陸商商聽著童芷攸的話,眉心微動,眼裡沒有太多詫異,畢竟,她已經猜到了,只是沒想到童芷攸說的這麼直接。
“嗯。”她淡淡的應了一聲。
“或許,陸編劇也知道,自己和阿鬱的……”她頓了頓,“前妻長相相似。”
“嗯知道,”她看著童芷攸,“童小姐有話不妨直說。”
她不喜歡說話彎彎繞繞的,雖然她也大概猜到童芷攸想要說什麼了,但看童芷攸這樣,大概是不說出來不痛快的。
“我想和陸編劇說的是,我是阿鬱身邊的人,陸編劇你雖然和阿鬱前妻長得相似,可陸編劇你到底不是那個女人,阿鬱是重感情的人,他看你也不過是透過你看前妻,我想陸編劇你也不會願意為人替身對嗎?”
陸商商輕輕一笑,點頭,看著童芷攸開口道:“童小姐的話我都明白,但是,童小姐,我想你誤會了,我和薄總只是上下屬的關係,再近點也就是普通朋友,我今天來看他也只是為了謝謝那天他救了我的事,除此之外也無其他了,而且……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和我男朋友非常恩愛,所以,童小姐想的那些,大可放心。”
童芷攸緊抿著唇,緊繃的情緒稍有所緩和,“抱歉,是我多心了,剛才的話,有些冒昧了。”
陸商商攤攤手,“沒事,童小姐和薄總是男女朋友,有這樣的情緒也很正常,關心則亂,時間不早了,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童芷攸點頭,隨即連忙道:“我送你出去。”
陸商商拒絕了童芷攸的提議,一個人朝外頭走了去。
兩人沒注意到的是,樓上,落地窗前,男人定定的站著,將底下的人、物,盡攬眼底。
公寓門口傳來動靜,男人轉過身來,就看見童芷攸走了進來。
童芷攸看著站在窗邊的男人,連忙快步走上前,關心的看著他,“阿鬱,你還生病著,回屋躺著休息吧。”她觸到男人身上的熱度,心中劃過一抹心疼之色。
只是……
男人看她的眼神,卻充滿了冷冽。
“你和她聊了這麼久,說了什麼。”男人沉聲開口。
童芷攸微怔,“沒說什麼,就是隨便聊了聊戲的事,”她抬眼看著他,勾起一抹笑,“阿鬱是擔心我說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