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城城南公館,二樓的書房內,秦司白坐在大班椅裡,指間夾著一支菸,卻沒有抽。
斯林將調查來的情況一一告知,說到最後,他見著司少始終未變的神情,即使跟隨他多年,至今依然不怎麼猜得到他的心思。
秦司白靜靜的聽完,才說道:“大小姐已經出院了?”
“是,是聿懷少爺親自接她出的院,出院之後,沒回顏家,而是住回了秦家老宅。”
長長的一截菸灰落下,秦司白微不可察的眯了下眼眸,“她住哪棟樓?”
“還是她出嫁之前住的那棟。”
那是主宅旁邊的一個單棟獨院,她出嫁之前就住在那裡,出嫁之後,每次回孃家來,也是住的那裡。
秦司白,“既然是她把訊息透露給老夫人的,那她跟秦聿懷,必然有後招嘍,查到嗎?”
斯林面露難色,“霖城這邊,目前看來,其他的都挺正常的。”
突然他像想到什麼,說道:“不過,有件事有點奇怪,司少,您還記得那位王先生嗎?”
秦司白眼中露出疑惑,斯林解釋道,“就是在冰城的夜總會,試圖侵犯尹小姐的那位。”
秦司白這下想起來了,不過也更加疑惑,“他怎麼了,不是讓你給趕出冰城了?”
“不錯,可是,我在看開發區發生衝突的影片時,看見他了,他就在那群工人裡。”
秦司白眼眸微緊,“他為什麼會在?”
“我仔細看了幾遍那個影片,確定就是那位王先生。其實那時候孫總已經差不多快說服他們了,是有人突然帶頭動了手,才有了後來的混戰。”
“我找了好幾個不同角度拍攝的影片來看,可以確定,最先動手的,就是那位王先生,是他故意在其中挑發事端。”
秦司白的神色漸漸暗沉下去,斯林將一份資料遞到他面前。
“這次的工程隊,雖說是藍亞選取的,但有一部分工人,卻是從牧天公司下面的工地借調的。我從牧天調到那份工人借調名錄。”
他說著,指著其中一個名字道,“這個名字,是偽造的,我特意查了下,他提交的證件是假的。”
雪白的香菸出現一道摺痕,煙霧繚繚中,空氣驟然冷凝。
“你是說,這個本不該出現在冰城的王顯仁,他透過牧天,進入到工程隊,並且故意在其中引起工人和拆遷戶的衝突?”
斯林:“據調查的結果,是這樣沒錯。所以我懷疑,大小姐這邊的動作,實際上是在轉移我們的注意力,或者說,也是在轉移尹小姐的注意力。”
突然的,秦司白勾了下唇角,吸了口煙,煙霧繚繞中,他說:“我還真是小看了秦聿懷,看來他這些年沒少在牧天下功夫,都走了這麼久了,牧天竟然還有他的人。”
沒錯,這就是唯一的解釋了。
王顯仁能夠進入到開發區,背後必然有人幫,而敢頂著跟秦司白作對的人,屈指可數。
再加上安排這件事必然得對專案情況有了解,對牧天以及華創內部要熟悉,還要有足夠的人脈去執行。
而秦聿懷又在這個時候,回了離冰城並不遠的霖城。
其實已經不需要再去證實,這背後的操作者,是秦聿懷無疑。
斯林有些疑惑道,“若說聿懷少爺跟王顯仁搭上了,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那段時間,聿懷少爺也在冰城,而且,跟王顯仁同在秦濟醫院住過。”
“只是,我不是很明白,聿懷少爺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呢?”
秦司白悠悠閒閒的將菸頭捻滅,得出結論之後,他反而是一派閒適之意,並不怎麼擔心的樣子。
“這個專案,不管前期出了什麼差錯,但是總歸,是在他手上啟動的。可若是出事導致專案擱淺,更甚至於牧天聲譽受損,勢必也會影響到秦濟,而我這段時間又常駐冰城,你覺得,最後責任會落在誰身上?”
秦司白的一番解釋過後,斯林擰緊了眉頭,“司少,早知道會這樣,我們就…”
話說一半,剩餘的話卻堵在喉嚨裡說不出了。
早知道會這樣嚴重,還連帶著可能會拖牧天甚至秦濟下水,當初就不要帶尹小姐來霖城了。
但他卻也知道,只有尹遇夏的離開,才能成事。這個險,必須要冒。
畢竟,誰也沒有想到,秦聿懷會在這時插一槓子。
秦司白:“罷了,趁此機會,正好探了下秦聿懷的底,這一次,就要把他的老巢連根拔起。”
依舊是閒散的語氣,但話語間,卻多了分狠勁兒。
……
華創的公關採訪很快釋出,由於有藍亞和牧天在後面的推波助瀾,這個採訪視屏很快傳開,很快覆蓋了絕大多數傳播渠道的話題榜。
採訪的物件,是負責華創公關工作的寧澈風。
背景就選在白天出事的開發區門口,而他身後,就是那棟發生跳樓事件的居民樓。
面對記者的採訪,他從容而鎮定,儒雅風流的外形本就容易給人留下較好的第一印象,他的對答如流不卑不亢,更為他加分不少。
而他所說的話,自然可信度都變得高了不少。
“請問,那位抱著黃先生從樓下跳下來的女士,是誰呢?”
寧澈風,“她是我們公司的總監,也是這個專案的負責人。”
“你對她的縱身一躍有什麼看法?有網友認為,她根本是在炒作,在博話題,也有人認為,黃先生或許並沒有打算跳下去,而那位尹女士的行為,讓黃先生處在更加危險的情形中。”
面對咄咄逼人的提問,寧澈風笑了笑,說道:“關於黃先生跳樓的那段影片,網上有很多,如果網友有異議,覺得黃先生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跳的話,你們可以回去再看看那段影片,看看他當時有多危險。”
“而說總監是在炒作的,也請你們捫心自問一下,誰會冒著生命危險去炒作?”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潤,但說出的話卻是帶著一股讓人不得不相信的魅力。
“再者…”他指了指身後的位置,“當時的現場情況混亂,營救措施並不能及時的放到最佳位置上去,若是黃先生在他原有的位置上摔落的話,那麼,是不太可能掉到氣墊上的。”
“我們尹總監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考慮到黃先生當時的情緒已經不能說服,才採取了這個辦法。”
“我承認,我跟大家一樣認為,這很危險,可是在當時看來,卻是唯一能保證黃先生生命安全的辦法。”
記者:“那麼,這次的事件,尹女士作為負責人,是不是要負全部責任呢?”
寧澈風臉上的笑斂了些,“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大家,尹總監絕對不需要為此事負責。”
“但是,我現在當著鏡頭,向大家保證,這件事華創一定會追查到底,一個星期為限,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另外,我們尹總監受了點輕傷,還在醫院治療,希望大家能夠給一些時間空間,不要去打擾…”
……
嶽南翔在醫院頂樓套房的門外候著,楚璇看望過黃先生的兒子之後,也折返而回。
兩個人並排站著,都無言,氣氛有些壓抑,也有些尷尬。
“你…”
“你…”
尷尬間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住口,嶽南翔道,“你先說。”
楚璇抿了抿唇,“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嶽南翔伸手碰了下比之前還要腫得高一些的臉頰,無所謂的說道:“不小心碰到了,沒事。”
楚璇有些不滿的皺了下眉,“總監不是叫你去找醫生看一下嗎,你怎麼沒去?”
嶽南翔實話實說,“她一個人在這裡,我怕出事。”
這點楚璇倒是也認同,尹家人的嘴臉,不比那些鬧事的拆遷戶們和藹,這點楚璇深有體會。
“現在我來了,你去吧。”
嶽南翔卻還是沒動,“不用了,沒什麼事,等下就好了。”
楚璇扭過頭,皺眉看他,明明那半張臉腫的跟包子似的,完全不復往日裡的清雋帥氣,他竟然還說沒事。
心裡突然間有點煩躁,真是煩死那個動手打他的人了。
嶽南翔看她一副快要吃人的樣子,有些錯愕,可她氣鼓鼓的模樣卻又分外有趣,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瞪我幹什麼?”
楚璇回過頭來,他那一笑,半邊臉如沐春風溫暖如旭,可另外半邊臉就更加難看了。
“你別笑了,難看死了。”
嶽南翔斂了笑,有點不懂她突如其來的脾氣。
一時之間找不到旁的話題,又是尷尬的靜默兩秒。
嶽南翔張了張嘴,道,“黃先生的兒子,怎麼樣了?”
“晚期,等著換腎。”
“哦,那找到腎源了嗎?”
“沒有,還在排隊等合適的配型。”
“哦!”
“……”
嶽南翔:“……”
他本就不是話多的人,往常楚璇才是活躍氣氛的那個。
而現在,她顯然沒有談話的慾望。
又過了一會兒,楚璇突然起身,一聲不吭的往走廊裡去。
嶽南翔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有些無奈。
自從那晚過後,她就開始拒自己於千里之外了。
沒過多久,楚璇折返而回,將幾包藥和一瓶水塞到他手裡,“把藥吃了,醫生按照你的症狀開的。”
而後又把個冰袋往他臉上一按,“趕緊吃完藥,自己按著。”
嶽南翔還有些驚詫,聽著她的催促,幾乎是順從著的,將藥吃了,而後自己接過冰袋按著。
他側頭去看她,見她已不復剛才的氣鼓鼓,只是沒什麼表情的看著窗外。
嶽南翔心裡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他方才完全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去給自己買藥和冰袋去了。
“楚助理,謝謝你啊。”
楚璇不自覺的抿抿唇,“我只是怕汙染了我的眼睛,快點好起來。”
嶽南翔笑了笑,“好。”
這時華欣疾步朝這邊走來,到了跟前,說話都還有些喘,“總監呢?她讓我把這些資料送來。”
楚璇,“在裡面,我帶你去。”
……
尹遇夏透過門縫,看見馮嬌的手伸向呼吸機的開關,她心裡一緊,就要推門進去。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尹遇夏,就是你的助理把爸爸氣病的,你還好意思過來。”
尹遇夏一回頭,又是尹夜蓉那張陰魂不散的臉。
原來她早就已經來了,只是在隔壁的房間裡休息。
而房間裡的馮嬌,也聽見了那一聲,她走到房門口來,將門拉開,看向尹遇夏的神色也不太好看,“你來幹什麼,聽說專案出事了,你不是應該去處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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