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緊緊的凝視她，“像你這樣的家事，重新再找一個好人家結婚，並不是難事，你就寧願跟著小司，一輩子無名無分？”
尹遇夏只覺得眼角微挑，秦老夫人的態度跟之前幾次比起來，已經溫和了許多，這反倒讓她猜不透她的意思了。
默了默，她抬眸，沉沉的回了一個字，“是。”
秦老夫人眼眸驟然縮緊，幽沉的眼睛裡看不出半分情緒。
“為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想。”
不知為何，面對秦老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擋，此時，她卻只想要任性一次。
遵從內心的念想，尹遇夏給出那句遲遲說不出口的話，也像是給了自己一個肯定的決心。
秦老夫人似乎也是訝異的，她沉默了幾秒鐘，而後才無聲無息的嘆了口氣，在顏玉楓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來。
她深深的看了尹遇夏一眼，而後，緩緩道：“但願你不會後悔。”
尹遇夏心裡猛然一怔，這句話這樣熟悉，就在剛才，她還對尹子婧說了這句話，而今這樣快的，這句話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在她怔愣的功夫裡，顏玉楓已經扶著秦老夫人往院門口走去。
而在經過她身邊時，從她進來開始一直沒說過一句話的顏玉楓，眸光復雜的看了她一眼。
尹遇夏緩緩抬頭對上他的視線，那是一種糾結痛苦中，又帶著不可思議、不願相信的情緒。
他這下是終於可以確認，她跟秦司白的關係不一般，更是在今天親眼見到親耳聽見她的態度，將他那些可能的奢望都打破。
尹遇夏看見他動了動唇，最終卻是什麼也沒說出來，他扶著秦老夫人轉身離去。
而尹遇夏，卻是在那兩人離開後，重重的鬆了口氣，手心裡都是沁出的汗水。
熙熙此時從廚房裡出來了，她跑到尹遇夏身邊，拉起她的手，“媽媽，那位老奶奶是誰呀？還有那位叔叔，他們好奇怪啊。”
小孩的直覺總是精準得可怕，尹遇夏半蹲下，撫著熙熙粉嫩的臉頰，勉強勾起嘴角道：“他們是媽媽的朋友，也是、也是小司叔叔的家人。”
小姑娘的眼眸亮了亮，“真的嗎？”熙熙似乎覺得不可思議，她大大的眼睛此時睜得越加大，轉瞬又露出沮喪，“可是他們好像不喜歡我咦。”
尹遇夏心裡緊了緊，臉上一抹溫和的笑，“怎麼會呢，他們只是，和你不太熟悉，等他們和你熟悉了，就會喜歡你的。”
小姑娘帶著懷疑的眼神，撇了撇嘴，“是哦。”
此時，李媽也從廚房出來了，對於秦老夫人的到來，她顯然也是心有餘悸。
上次在城南公館時的尷尬見面，她可還沒有忘記。
她瞅了瞅院門口，方才道：“小姐，抱歉啊，我去開門的時候，不知道是秦夫人來了。”
尹遇夏搖了搖頭，似是回到李媽，又像是喃喃道：“沒事的，遲早會知道。”
……
而在院門外，顏玉楓扶著秦老夫人走出去不久，秦家的車便開過來了。
車在面前停下，何媽媽立即下車來，走到秦老夫人面前，從顏玉楓手上接著扶起她。
秦老夫人扭頭道：“玉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顯然這話她已經思緒良久，此時一出口，顏玉楓眼眸一抬，對上她一雙清明無比的眼眸，頓時一震。
秦家的人他接觸不少，也知道，秦家人各個都不是簡單之輩。
只是，跟秦老夫人接觸，卻還是很少的。印象裡，她只是位慈愛的長輩。
“老夫人，我沒什麼事要說。”
秦老夫人扭頭不再看他，卻是幽幽一句，“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管不了了，不過，玉楓，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碰，我想，你心裡應該有底。”
說著，她便不再管他的反應，抬腳上車，待到坐到車上，方才搖下車窗道：“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或者，你還有需要去的地方。”
顏玉楓眼眸狠狠一跳，他垂眸竟然不敢抬頭與她對視，只是道：“是，老夫人。”
秦老夫人何其精明，只怕從自己去找她開始，就已經在懷疑自己的動機了。
可她依然讓他陪著來了，這倒是讓顏玉楓捉摸不透了。
顏玉楓再次返回天洋四合院的時候，尹遇夏獨自一人在院子裡，坐在秦老夫人方才坐過的那張椅子上。
見他進來，她似乎毫不意外，只是掀眸淡淡的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她方才道：“讓秦夫人破費了，還麻煩你，回頭替我謝謝秦夫人。”
顏玉楓神色複雜，他朝她走來，說道：“你真的跟小舅舅在一起了？”
尹遇夏垂眸，手上半塊麵包屑，正是熙熙方才還沒喂完的。
“你不是都聽到了？”
此時又親耳聽見，顏玉楓卻好似不願相信，“這怎麼可能？前段時間，小舅舅還在幫簡小姐打官司。”
而那時候，尹遇夏正沒日沒夜的四處奔走，只為了幫洛梓安贏得官司。
明明那時候還是對立的兩人啊，怎麼可能是在一起的狀態。
對此，顏玉楓好似根本不願意接受。
而尹遇夏只是淡淡道：“只是立場不一樣，不代表什麼。”
顏玉楓的神色明顯暗了幾分，“遇夏，你不是認真的吧。”他上前兩步，幾乎是下意識的攥住尹遇夏的手腕，“你是不是為了氣我？才跟小舅舅在一起？”
對於他這個念頭，尹遇夏一時間只覺得怪異又荒謬。
又聽他說道：“你還在氣我當年犯的錯，所以才這樣懲罰我是嗎。”
“遇夏，你心裡是有我的，不然你那天不會生那樣大的氣的。”他邊說著，便一步步的靠近，“我能感覺到，你還在怨我，是因為你心裡還有我。”
“我錯了，當年的事是我錯了，你可不可以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眉心緊緊皺著，整個人更是緊繃著，言語間帶著急切急迫，“這一次，我不會再犯錯，我會好好珍惜你，好好愛你，遇夏，你……”
手腕上傳來的疼痛讓尹遇夏皺緊了眉，他說的話更是讓她詫異的同時更是煩悶，“你先放手。”
顏玉楓卻好似沒聽見一般，手上的力道不減，將她一步步逼向牆角，“離開小舅舅吧，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他不能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
“遇夏，難道你真的要一輩子無名無分的跟著他嗎，就算你可以，熙熙能嗎？孩子是無辜的，你忍心讓她受人指摘嗎？”
又提到這一點，尹遇夏心裡的忍耐到了極點，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用力一把將他甩開，趁他怔愣的空隙，快速挪動幾步，將自己置身安全地帶。
這才開口說道：“玉楓，我和你之間的事，你不要扯上別人。”
顏玉楓眼眸微亮，“好，那我們不說別人，就說我麼倆。”
他的話讓尹遇夏的眉頭皺得更緊，“我想你誤會了，我跟你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了，想說的話，那天在紫金宮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跟你早在六年前就結束了，今後也絕無可能。”她明柔的女聲堅定而清麗，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儀式感。
就好似，她的這句話，終將那過去畫上了一個句號，再也無法挽回。
顏玉楓雙手緊緊握拳，眼眸微眯靜靜的凝視她，好似根本看不懂她一般。
而尹遇夏說完那句，眼眸微垂，輕聲一聲嘆息道：“你走吧，以後不要來了。”
她轉身就要進屋，顏玉楓卻是拉住了她，“遇夏，為什麼？”
這個問句不知道是問向什麼，是因為她的不給機會，還是因為她選擇了秦司白，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是這樣不甘心。
尹遇夏只是輕輕拉開他的手，沒回頭，說道：“過去的，就是過去了。”
說完，她便提步朝屋裡去了，再沒看他一眼。
而顏玉楓站在原地，卻是久久沒有挪動一步。
……
尹遇夏這天在晚餐時，家裡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司白如今來天洋四合院還真是自然又自在，不請自來也不通知一聲，儼然把這裡當成了第二個落腳處。
尹遇夏原本應該習慣的，可由於下午才見過的那兩位，她在見到秦司白時，還是驚了一下。
秦司白自然而然的在餐桌旁坐下，無視尹遇夏的疑惑，將熱情的熙熙小朋友抱起來，放在自己旁邊的座位上。
“小司叔叔，我給你說哦，今天有一位奶奶和一位叔叔到家裡來了呢，媽媽說……”
“熙熙，吃飯。”熙熙還沒說完，就被尹遇夏打斷，她輕咳了聲，方才對秦司白說道：“是秦夫人，和顏玉楓。”
秦司白眼眸一挑，看了看熙熙，見小姑娘面色如常，他又看了看尹遇夏，她也神色無虞。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知道了。”便再沒有多餘的話，這倒是讓尹遇夏好奇了。
她抬眸看向他，疑惑道：“你就沒有什麼想知道的嗎？”她想了想又道：“或者，有什麼想說的？”
他拿著筷子的手一頓，突然抬眸，深邃的眼眸深不可測，“有。”
尹遇夏默了默，“什麼？你說。”
“以後離顏玉楓遠一點。單獨吃飯單獨見面什麼的，就免了。要是他再過來家裡，直接攆出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