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太貴重了。”
“不貴重。”尹璐按住她的手,聲音有些顫抖,“我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也跟親生女兒差不離了。人這一輩子,都有命數,知夏,你否極泰來,會一輩子好的。”
傅知夏輕輕抱住了尹璐,想到之前種種,不由淚目。
***
粟城女監。
沈姿含穿著一身囚衣,冷漠地坐著,冰冷的鐵窗,她無數次地想象過,這裡究竟會是一番什麼情景,會是一種什麼滋味,現在嚐到,原來也不過如此。
也不過就是滿心絕望,所有的色彩都是灰暗的,在掐指算著死亡離自己有多近,一邊恐懼,一邊覺得自我解脫。
相隔多久的光景呢?那個時候,她意氣風發,是粟城的名媛典範,是父母眼中最大的驕傲,是舞蹈界的佼佼者。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人生開始扭轉了呢?
是傅知夏。
想到這個女人,她眼底的恨又開始洶湧,修長的手指抓緊膝蓋的囚衣,就是因為她,還有霍劭霆。她原本還會有很多選擇的,但是後來就漸漸地沒有了,漸漸地就到了絕路。
她現在被判死刑,很快就要執行了。她寧可那一針讓她就那樣死了,她也不用受這些多餘的折磨。
“喂!你就是那個沈大小姐?”
有人的聲音粗漫地過來,她沒有回頭,只是盯著自己的腳尖。
“跟你說話呢!啞巴啦!”
“尋姐,她一進來就這樣,聽說判了死刑的,就要執行了。”
“死刑?”女人摸了摸鼻子,走近她旁邊,就聽到沈姿含輕笑的聲音,“你是霍劭霆收買了的吧?想要我這些日子受盡折磨是麼?”
“什麼霍劭霆,老孃不知道。老孃是聽說你家其他人也入獄了,你爹媽,知道麼?”
“你說什麼!”沈姿含倏然抬眸,那女人一張蠟黃的臉有幾分看好戲的暢快,“你這麼驚訝做什麼,你都敢殺人了,你父母殺個人有什麼奇怪的?沈均夫婦都是他們殺的,你這是遺傳,骨子裡的狠辣是改不掉的!”
那女人後面到底說了什麼,她已經聽不清了,只是睜著眼睛,一遍一遍地消化著那些字眼。
那場火災,不是意外,是蓄謀。
傅知夏就是在那次失蹤的。
所以她是贖罪的麼?她的家已經只剩下沈青越一個人了,她的家已經完了!
她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就聽到外面獄警的聲音:“239837,有人探監。”
這聲音重複了三遍,她才抬起頭來。
“有人探監。”
沈姿含搖頭,將自己抱得更緊:“我不見。”
獄警皺了皺眉:“你確定不見?”
她繼續搖頭。
她的父母已經入獄,沈青越那個人不會扛事,這會兒已經焦頭爛額了。如果是傅知夏和霍劭霆,或是孫偉明來,她都寧願這樣死掉。
她不想見他們,不,是不想見任何一個人。
獄警轉身,沈姿含忽然問了一句:“我可以問問,是怎麼樣的人麼?”
“登記姓名寫的是慕子政。”
沈姿含整個人猛地一縮,眼前浮現出慕子政那張洋溢著微笑的臉,他在她面前,永遠都是那般耐心,眸光裡滿是寵愛,可她總是漠視的。
她知道他愛她,所以她毫無愧疚地利用著他的愛和信任,到最後消磨殆盡。
她忘不了他最後看著她的那種眼神,滿心絕望。
所以,她也是曾經擁有愛情的人,無論是孫偉明還是慕子政,那都是願意為她去死的人。
所以,她的人生怎麼會失敗?不會。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女人能遇到這樣的愛情?
“見嗎?”
獄警看著她見鬼一樣的模樣,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不見我就讓人走了。”
沈姿含猛地抬起頭來,想要上前,最後還是往後退了幾步,拼命搖著頭:“不,不見。”
不見。
她不想讓慕子政見到她這個樣子,慕子政從來沒有什麼是對不起她的,他曾經為了她對付傅知夏,都怪她對霍劭霆太過執著,如果她早些醒悟,跟慕子政一起,還是可以好好過日子的。
她閉上了眼睛,耳邊響起了那個男人的聲音。
“姿含,你今天的舞蹈很棒,全場驚豔。”
“姿含,是肚子疼嗎?我去給你買……衛,衛生棉,薑茶先喝。”
“姿含,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信你,在我心裡你是善良純潔的女孩,劭霆只是被知夏矇蔽了。”
“姿含……”
“姿含……”
她捂住了耳朵,不想再聽下去,可那些聲音漫漫,一遍一遍,一浪一浪,她感覺整個人就要崩潰了。
無端的,又閃過孫偉明的臉,還有霍劭霆的臉。
她似乎已經分辨不清曾經怎樣愛過,或是愛過誰了。
“239837,239837!”
獄警的聲音在耳邊再度響起,沈姿含的腦袋被猛地敲了一下,蠟黃的臉嫌惡地看著她:“叫你呢,聾了?”
“警官叫你過去!”蠟黃臉又朝著她的腳肚子猛踢了一腳,沈姿含抬起頭來,蠟黃臉馬上抬起下巴,“看什麼看!還以為是大小姐啊!都在這個窩裡了,誰也不比誰高貴!”
沈姿含起身朝著獄警的方向走去,那獄警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慕先生讓我告訴你,不要心存怨恨,來世好好做人。你弟弟沈青越,沈家這邊還是會妥善照顧的。”
她怔怔地看著他,忽然輕笑了一聲。臨死之前她是當真沒有一點想過她弟弟,所以果然啊,她是個壞人,基因遺傳的壞人,從頭到尾想的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