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的空曠,只除了地面上的……
那是叫迷迭香嗎?不知道為什麼,她潛意識裡就是這樣認知。
有什麼冰冷的東西砸到了腦袋,她抬頭,烏雲像是裂開似的,傾盆大雨斜飄著自天而來。灰濛濛的空中響著喧囂的雨聲,殘破不堪的迷迭香發出陣陣斷裂的聲音。
雨那麼大那麼猛,傅知夏睜不開眼睛,她往後挪了挪身子,想要再縮排一些,只是沒有遮擋物,怎麼都是避無所避,她乾脆閉上眼睛。
耳邊雨聲凌厲,碩大的雨點砸到臉上生疼。傅知夏抱住了自己的身子,還是感覺到又溼又冷。
渾身溼透,應該也很狼狽吧?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被困在這樣一個地方,外邊的門已經關上,會有人記得她的存在嗎?
即便是記得,又有誰會在乎呢?
傅知夏睜開眼睛,雨幕遮天,她想起醒來之後的那個雨天,她偷偷跟著楊美玲回到家中,卻被她拒之門外。
那日也是午後,也是轉瞬之間的雷聲滾滾,大雨傾盆。
隔著門,她的聲音在雨幕之中還是如此清晰。
“傅知夏,你別跟著我,我說過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你從小在傅家生活,雖然我只是一個下人,但是你父親因為救傅先生而喪生,所以傅家對你,格外用心,從小的吃穿用度,都跟傅書語一樣。你說,你怎麼下得了這樣的狠手?”
“雲港大學是錦城最好的大學,所有的費用都是傅家出的。你口口聲聲說主攻中醫科也是為了傅夫人,因為夫人身體不好,可是這次你幾乎要把她逼死了!”
“就是為了霍劭霆這麼一個男人,你對他下藥,爬上了他的床。傅知夏,你說你懂不懂廉恥?你明明知道傅家大小姐跟霍劭霆有媒妁之言,你還……你怎麼不去死!”
她忘了那日站了多久,到最後跌坐在地上,那門最後開了,可是楊美玲看都沒有看溼漉漉的她一眼,直接撐著傘走開了。
她不知道最後是怎麼樣離開的,只是腦子已經被雨淋得混沌了,後來似乎是宋寅送他去的醫院,霍劭霆跟她說什麼她一個字也記不清,那眼神卻是清晰無比。
冷漠,不屑,高傲。
她後來連續發了幾天高燒,迷迷糊糊幾日腦子裡都是楊美玲看著她的樣子。
憤怒,嫌惡,痛恨。
她並非刻意去想,那樣的疼痛卻是無孔不入,在每個狼狽和不堪的時候,抓緊她的心臟。
一如此刻。
她這樣的人,也該有這樣的對待。無法怨誰怪誰,只恨自己的心狠手辣。
湧出的淚是熱的,很快被大雨沖涼了溫度。這個世界陌生而又荒涼,就這樣被絕望孤立成另一個世界。
大門開啟的聲音被雨聲淹沒,眼前出現的已經被雨水打溼的皮鞋在眼前恍惚了好久,傅知夏才緩緩抬起頭來。
黑色的大傘下,是男人五官立體的臉,雨水打溼了他的衣裳和髮絲,仍不顯一絲狼狽,一如往前的矜貴冷沉。
“少奶奶,可算是找到你了,你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裡啊!你看這麼大的雨……”
“讓她自己走。”
冷漠的聲音止住了管家的腳步,他訕訕地應了聲,看著傅知夏依然怔怔然的樣子,著急地朝她使著眼色。
少爺發怒,下人做事更難做了,怎麼做怎麼錯。
“少奶奶,您……能站得起來嗎?”
傅知夏點了點頭,起身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發麻,她不穩地踉蹌了下,一隻大手及時扶住了她。
她詫異地回眸,又是迎上那樣的眼神,冷漠、不屑、高傲,此刻又增加了幾分不耐。
她扯了扯唇,想說自己可以,他已經彎身抱起了她。
剛剛接住了雨傘的管家急忙撐高雨傘走到了後頭,畫風轉變太快,他到現在腦袋都是懵的。這其中複雜的關係似乎因為這少奶奶頭一次的出現變得更復雜了,這少奶奶究竟該是什麼樣的位置,他心裡實在是沒個底。
大雨滂沱,男人腳步穩健,黑色的雨傘遮擋不了全部的風雨,渾身是溼透的,可還是讓人感覺到心底直達的暖意。鼻子有些發酸,傅知夏垂著眸子,看到自己的手抓著的位置,正是他潔白的衣襟。
她抬眼看到他堅毅的下巴,再度垂眸,漸漸鬆開了手,卻也不知道手應該放在哪裡,只虛虛地放在他衣領的位置,又想離開到更遠的位置。
她忽然想到,每次狼狽到絕望的時候,她身邊出現的那個人總是他。他對她雖然從未有過好臉色,卻從未做過任何傷害她的事情。這樣的男人,別說別人看著她配不上,就連她自己看著,也覺得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