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兒臣想讓您寫的不是傳位詔書。”
皇帝緩緩止住咳嗽,目光不解。
慕容懷側了側身,將身後石階下的江清月露出來。
“父皇,兒臣要你寫的是罪己詔。”
皇帝瞬間怒沖天靈蓋,江清月好不容易吊著的半條命這下又去了半成。
他在這邊用力地咳,慕容懷在一旁事不關己地打量龍椅,順便還好心提醒道:“父皇,當年江府一案確實是您的錯判,承認過錯而已,對您來說並不難。”
“您也不想想,您繼位後,皇祖父的江山都被您禍禍成什麼樣了?”
慕容懷緩緩轉身,繞著龍椅打轉,一條條細數皇帝的罪過。
“國庫拿來給您揮霍,百姓的血汗白銀被您無端拿去給伊丹國賠款。”
“江山本該寸土不讓,可您卻割了八座城池上供給伊丹。”
“好不容易出了個最年少有為的小將軍,失土馬上就要盡數收回了,結果您把忠心之將給害死了。”
“哦,不對。”
慕容懷詞句一停,正巧走到皇帝正前方,自上而下地蔑視著他。
“那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驍騎前鋒將,他沒死。”
“他不僅沒死,還重回大鄢,被您親自點為了今年的杏榜榜眼。”
“您說您殿試的時候,怎麼就沒認出他來呢?”
慕容懷說完,皇帝目光已經呆滯。
“他沒死?”
皇帝不可置信地看向石階下的江清月。
那女子宛然一笑,如春風拂過的溫聲細語,此刻聽在皇帝耳中卻如惡鬼低吟。
“我兄長命大,內奸與叛徒算計之下還能在沙場撿回一條性命。”
“您別這麼驚訝啊。”
“我兄長現在想必已經重回馬上,就候在宮外,控制著您的朝臣們。”
“您活不過今日了,您自己也感覺得到,不是嗎?”
皇帝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地在龍椅上顫動。
江清月銀鈴般清脆的笑在金鑾殿內響起,如同催命鈴般。
“皇上,您在位時做過的錯事罄竹難書,想必九泉之下,太上皇他老人家也等著您呢。”
“罪己詔,認個錯,下黃泉後說不定太上皇念您一個知錯能改啊。”
江清月一步步走上石階,笑意漸漸散去。
“您不想寫?那也沒關係,我幫您寫,海祥最為熟悉您的字跡,這麼一份寫出來也無人能辨真偽。”
“反正你從不覺得自己真的錯了,那誰寫的還重要嗎?”
當然不重要。
江清月要的不過是當年的冤案真相大白昭告天下。
皇帝自己冥頑不靈,她懶得將他的思緒撥亂反正。
因為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江家的清白與名聲。
重要的是百年之後,世人想起她爹和兄長時,唸的是江滁清廉為正兩袖清風,唸的是江淮晏沙場奮勇殺敵不曾退過半步絕無可能叛逃。
此刻皇帝有多絕望,江清月心中便有多暢快。
她才不求讓皇帝潛心悔改。
她只要清白。
她只要江家遲了十四年的清白!
罪己詔洋洋灑灑上千字,大鄢第二任皇帝,庸碌帝告天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