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總,飯來了,”趙勝楠說。
“先放這裡吧,”傅晨東說。
“那我走了,”她把飯放下,正要走,卻被傅晨東叫住了:“先別走,在這裡坐會兒。”
“我的狗還沒喂呢,”趙勝楠說。
只見傅晨東不知怎麼就火了:“我也還沒吃飯呢。”
嘖嘖,脾氣真大。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有兩張沙發,傅晨東坐在其中一張,趙勝楠沒有坐在他旁邊,而是搬了一張凳子坐在門口的角落。
“你坐那麼遠幹什麼?”他沒好氣地問。
“守門口啊,”趙勝楠帶著一絲怨氣說:“我是保安啊。”
她猜傅晨東一定是擔心馬家的人懷疑他們孤男寡女亂搞,想拉她在這裡當個證人,既然這樣,她乾脆坐在顯眼的位置算了。
傅晨東便由她去了,但他也沒有吃飯。
又坐了一會兒,聽到有人喊了聲“阿東”,原來是江晚晴醒了。
江晚晴醒來看到床邊坐著傅晨東,蒼白的一張臉笑得很開心:“你救我的?”
傅晨東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我幫你聯絡你的家屬過來吧。”
江晚晴不禁苦笑:“家屬?馬建黎出國了,他趕不及回來的,不用打了,當然你也可以聯絡馬依依,但她跟我是水火不相容的,你別指望她會來看我。”
“那你爸呢?”
“我跟他已經斷絕父女關係了,那樣的爸,不要也罷。阿東,你要是有事就回去吧,給我叫一個特護就行了。”
好一招以退為進。
但是,當傅晨東站起來說:“行,我幫你叫一個特護吧”,江晚晴卻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阿東,不要走,求你!”蒼白的臉上,是哀求的眼睛,同時還有眼淚滑下來。
傅晨東坐了下去。
江晚晴又哭了:“阿東,你總是這麼絕情,當年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你就不問問當年我為什麼要嫁給馬建黎嗎?”
傅晨東何嘗不想知道。
他的朋友說江晚晴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因為錢嫁給了馬建黎,這是最好的解釋。
他說:“當時,我給不了你想要的,但馬建黎能。”
江晚晴抹了抹眼淚,聲音很激動:“沒錯,你知道我有一個愛賭錢的老爸,那年他又欠下了鉅額賭債,還欠了高利貸,當然,對你們有錢人來說,一百萬不算什麼,但是高利貸卻是利滾利,我爸幾次逃跑都被捉回來了,放高利貸的揚言,如果我爸再不還錢,就要砍掉他的手腳,我爸沒辦法,就想用我來還債。”
“在那之前,我已經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馬建黎,他當時已經暗示過幾次,如果我跟了他,他會娶我,我當然沒有答應。直到那天我突然被幾個噁心的男人賭在路上,他們說我爸把我賣了,要把我賣到‘醉今朝’當小姐,當時我讓他們給我三天時間,那三天裡,我不停地聯絡你,可你總是不接我的電話,後來我才想到馬建黎,是他幫我解決了所有的事情……”
江晚晴最後說:“阿東,難道當年的事情,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嗎?如果當時你肯理我,肯幫我,我還會嫁給馬建黎嗎?嫁給他後,你再也沒有出現,我也死心了一段時間,安心當馬太太,可我過得並不如意,馬建黎總是忙,他女兒處處跟我作對,我總是會想起你以前對我的好,阿東,我只怪你對我太好,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好到我沒辦法再愛上別人了。”
傅晨東大概沒有想到當年還有這樣一出,好長時間他都沒有說話,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怎麼也不是滋味。
算來算去,還是他負了她!
病房裡異常地安靜。
過了很久,角落裡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怪不得奶奶總說人世間最難解的是一個情字,趙勝楠想。
傅晨東沉默了很久,他看著病床前這個自己愛得最深,又傷他最深的女人,最終,他替她把被子掖了掖,語氣也恢復了溫柔:“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
傅晨東走的時候把趙勝楠也叫上了,趙勝楠便像一條小狗一樣跟在他後面。
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並不是很好,開車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
可是車開到一半,他突然踩了一下急剎車。
車子停在一處江邊,他把車窗開啟一半,隨後把座椅放下來一些,躺下去,再把眼睛閉上,然後就沒有動靜了。
趙勝楠苦不堪言,這算什麼嘛,車子停半路就了事了?我雖然把飯做好了,但我還沒有吃啊,我的狗也還沒吃飯啊,那條狗吃得特別多,現在該餓壞了吧。
她抬表看了看時間,都九點多了,這裡是郊外,周邊除了狗叫和青蛙叫,就沒有別的聲音了,怪恐怖的。
她又看了一眼傅晨東,忍不住說:“傅總,咱們還是不要在這裡停留了行嗎?我以前學過的犯罪學,好多犯罪份子都是趁夜黑風高時犯罪的。我知道你不弱,有兩下子,但有些是團伙作案,有的是辦法把你弄死。”
傅晨東本來就心煩,現在聽趙勝楠這麼一說,更煩了:“不想呆自己滾下車走回去!”
趙勝楠也氣了:“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你既然還喜歡她,她也還喜歡你,那你把她追回來便是了,至於把自己弄成這樣?”
夜色下,傅晨東又瞪了她一眼,“不要用你那豬腦子把這麼複雜的事情想得這麼簡單。”
她不屑地說:“那你想那麼複雜幹嘛呢?你肯定是還喜歡她的吧?如果不喜歡,她掉下坑裡的時候你幹嘛連命都不顧去救她?為什麼在醫院守了這麼久,你昨晚跟我說她是愛錢才嫁給馬老頭的,現在你知道了,她不是因為錢,是有苦衷的,那誤會解決了呀,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啊,你不趁現在難道等到七老八十才去追憶這段美好的初戀?”
頓了頓,她又說:“我知道你現在顧忌的是她結了婚,可結了婚又怎麼樣呢?她不愛那個老頭,愛你,她現在只等你一句話,你要還是不要,吭個聲,要,她離婚你倆結婚,不要,你走得遠遠的,也別來醫院陪她,別給人家希望,然後你回去洗澡吃飯睡覺打豆豆,多簡單。”
傅晨東還在瞪她。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地問:“你不會有潔癖,嫌人家跟過別的男人吧?那你這思想就算迂腐了,古時候楊貴婦不也是先嫁兒子再嫁老子?武則天先嫁老子再嫁兒子,人家古人都不嫌棄,你嫌棄,況且你昨晚不是說了吧?老頭年紀大,說不定根本沒有碰過她。”
黑暗中,他低低地吼了一聲:“你給我閉嘴!”
她固執地問:“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滾!”
“又滾?”趙勝楠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夜,“行,我不說行了吧,你自己好好斟酌。”
傅晨東終於開車了。
……
因為下午送江晚晴去醫院,有些工作沒有完成,所以傅晨東在專案的臨時辦公室待到挺晚。
可是,他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做事。
腦子裡一會兒是臉色蒼白的江晚晴,她說:“阿東,當年的事情難道你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一會兒是閃爍著大眼睛的趙勝楠:“……她現在只等你一句話,你要還是不要,吭個聲,要,她離婚你倆結婚,不要,你走得遠遠的,也別來醫院陪她,別給人家希望……”
要,還是不要?
回想最初,他看到江晚晴和馬建黎在酒店後,便斷了和她的聯絡,起初的那段時間裡他很消沉,夜夜買醉,那種心痛的感覺讓他寢食難安,整個人消瘦了很多,差點連累到雙腿不能康復。
直到老頭子讓他接管恆遠,說事業對一個男人非常重要,不要看低所謂的名利和錢財,這兩樣東西能讓你輕易得到很多自己想要的東西,他聽了老頭子的話,只用了短短几年,就讓恆遠發展到現在的規模。
他之所以這麼努力,其實也帶有一定的報復性質,他想,晚晴你不是愛錢嗎?那麼我就要成為一個比馬建黎更有錢的男人,將來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的決定,到時你別回來找我!
現在,他的目標終於達成了,江晚晴也回來找他了,可他卻一點也沒有嚐到復仇後的快樂。
他乾脆蓋上電腦,打算回酒店休息。
看見傅晨東站起來了,陳喬過去:“傅總,要回酒店了嗎?”
“對。”
“那我馬上去把車開過來。”
“好。”
……
夜已經深了,工地上都已經停工,有些地方亮著燈光,也有些地方傳來鍋碗瓢盆和聊天的聲音。
都是這裡的工人,收了工沒事幹,煮宵夜的煮宵夜,洗衣服的洗衣服,還有一些聚眾打牌的。
陳喬把加長林肯開過來之後,傅晨東便上了車後座。
陳喬記得昨晚一起回去的還有趙勝楠,便多嘴問了一句:“傅總,那個小趙……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傅晨東想了想:“去那邊看看吧。”
……
趙勝楠已經洗過澡了,但頭髮還沒有幹,她沒有馬上睡覺,恰好小梁打電話給她,問要不要一起鬥地主,趙勝楠馬上就同意了。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天氣炎熱,宿舍裡太熱,小梁不知從哪裡搬了一張小桌子到一棵樹下,又找了三隻木凳子,叫了另外一個保安小鄭。
三個人一到,鬥地主就開始了。
一開始都只是打完就算,後來小梁說無聊,說要玩點刺激的。
趙勝楠問:“怎麼樣就算刺激啊?”
小梁就說:“貼條子吧,誰輸把紙條貼誰臉上,畫個烏龜。”
“這也算刺激?”趙勝楠問。
“小趙你有更好的想法?”
趙勝楠想了想:“沒有,那就貼條子吧。”
……
傅晨東開啟車窗的時候,就看到樹底下的趙勝楠跟兩個只穿著背心的男人在打牌。
她似乎玩得很高興,穿著背心短褲,長長的頭髮披散著,臉上已經貼了幾根紙條了,像被貼了符印的女鬼,玩到興奮的時候還把腳搭到登子上,簡直一個女流氓。
傅晨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他沒下車,只讓陳喬去叫她。
……
酒店房間裡。
趙勝楠坐在床上,有些害怕地看著傅晨東。
他已經洗完澡多時了,但仍然陰著一張臉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你剛跟那幾個男人玩什麼?”好久好久,他終於說話了。
“鬥地主。”
“貼什麼在臉上了?”
“紙條。”
“貼那個幹嘛?”
“為了刺激……哦不……好玩!”
“那刺激嗎?”
“還……還行。”
傅晨東的眉毛皺了皺。
過了一會兒,房間有人敲門,還有陳喬的聲音:“傅總,我回來了。”
陳喬覺得自己好累,開著車在附近逛了半圈才買到一副撲克牌。
真是奇怪了,傅總大半夜不睡覺,玩什麼撲克牌啊。
傅晨東接過撲克牌,回到床上,把撲克牌攤開,隨後示意趙勝楠過來:“還愣著幹嘛,來玩牌啊。”
趙勝楠看了看錶,凌晨兩點了。
“傅總,我……困了。”
“等會再睡,”他開始發牌。
兩個人,只能玩那種五條,七最大,抽到5、10、K算得分。
趙勝楠打了呵欠,耐著性子抽牌,同時在心裡嘀咕:“堂堂一個總裁也玩撲克,幼不幼稚啊。”
傅晨東已經出牌了,他擲牌有力,一下子就甩了張梅花5下來。
可他的語氣卻很平靜:“不是想玩點刺激的嗎?我跟你玩個更刺激的。”
“怎麼刺激法?”她問。
他依然是淡淡的語氣,“脫衣服,誰輸誰脫!”
趙勝楠立馬抱住胸口:“你你你……你下流!”
“不玩?”
“不玩!”誰玩誰是變態。
“以後還跟不跟別的男人打牌?”語氣裡,顯然把她當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
“不跟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先應了再說。
“好,那就開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