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晨東是在住院第二天的時候見到老頭子的。
老頭子的人脈一向很廣，大概是這個醫院的院長通知他來的吧。
傅新利進病房的第一句話就是：“又跑到哪裡去瘋了，快三十歲的人了，還這麼不長記性，你那條腿再摔幾次就真的要廢了！”
傅晨東放下手裡的書，同樣黑著一張臉：“廢了就用柺杖，坐輪椅，只要不死就行了。”
傅新利馬上就生氣了：“果然是年紀越大翅膀越硬，頂嘴的功夫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啊，我看再過幾年，我這老頭子在你眼裡就成多餘的人了！”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傅新利把拿來的一盒壯骨糕朝桌面上一扔：“一來就吵架，頂嘴，不想見我是吧？行，我走，你跟你妹妹一個德性。”
傅晨東的聲音小了點，但語氣並沒有好到哪裡：“別提我妹，要不是你成天兇她，她也不會到現在還不回家？”
聲音雖然小，但傅新利聽見了，傅新利當然沒覺得自己有錯：“敢情你妹妹出走這事，你還賴到我頭上來了？傅晨東我再一次警告你，你妹妹離家出走跟我半點關係都沒有，是她自己覺得丟臉，沒臉回來！”
傅新利說完這句話就要走。
正好這個時候趙勝楠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個飯盒，她是來傅晨東送飯的。
傅新利見到趙勝楠，打量了她幾眼，接著又回頭對傅晨東說：“你都快要訂婚的人了，身邊這些鶯鶯燕燕該清理就要清理了，到時別讓依依覺得你花心。”
傅晨東只冷冷地說：“那她可以不嫁！”
傅新利被氣得摔門就走。
那“呯”的一聲，把趙勝楠都給嚇了一跳。
趙勝楠拎著飯盒走到傅晨東床前，看到他還在生氣。
她便將飯盒放到一邊的桌子上，也不說話，就那樣乾坐著。
好一會兒，傅晨東終於開口了，依然是冷冷的聲音：“啞巴了？半句話都不說。”
趙勝楠嘆了一口氣。
“好端端的你嘆什麼氣？”他覺得她挺掃興的。
趙勝楠翻了翻桌子上那盒壯骨糕，問：“這個只是保健品吧？是不是誰都可以吃的？”
“你想吃就吃，全都拿去！”
趙勝楠開啟來，感覺那壯骨糕跟阿膠糕差不多，她拿了幾塊吃了，味道還可以。
傅晨東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吃貨！”
趙勝楠說：“為什麼跟自己的父親吵成這樣啊？”
“關你什麼事？”
“你父親再兇，那也是為你好。”
他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什麼？你沒見他剛剛怎麼說你的，鶯鶯燕燕，你還替他說話？你這豬腦子。”
“那他說得確實有道理啊，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在這裡照顧你肯定引人誤會的，馬依依要是見到我，不打我才怪。”
傅晨東看著她半晌。
他早就調查過她，知道她父親已經不在了，媽媽也跑了，是她奶奶把她拉扯大的，她現在只是羨慕別人有父親。
他想跟她解釋，有些人其實是沒有資格當父親的，比如江晚晴的父親，比如傅新利。
要不是傅新利，他媽媽就不會這麼早死了。
卻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上面顯示是“江小姐”，姓江的小姐有好幾個，但是這個不一樣。
他接了起來，聲音也變柔和不少了：“晚晴。”
江晚晴的聲音很焦急：“我問了你那個助理陳喬，他說你住院了，怎麼樣？嚴重嗎？阿東，無論如何，請讓我去看你一眼。”
……
病房外面有人敲門。
趙勝楠把門開啟，看到提著一個水果籃的江晚晴。
江晚晴在見到趙勝楠的那一刻，不由地怔了怔，她很不高興地問趙勝楠：“怎麼又是你？你怎麼無處不在啊？”
趙勝楠說：“傅總是有錢人嘛，身邊有一兩個鶯鶯燕燕有什麼奇怪的？我又不是他的女朋友，也不會長期陪他，遲早要走的，你不要誤會。”
她是真的不想江晚晴誤會，這些都是有錢人，她得罪傅晨東已經很嚴重了，再來一個江晚晴，她可招架不了。
江晚晴提著水果籃進來，那果籃還撞了一下趙勝楠。
也真是奇怪，剛剛還一臉生氣的江晚晴，在見到傅晨東的那一刻，淚水馬上就湧出來了：“阿東……”
她泣不成聲。
傅晨東看著哭得楚楚可憐的江晚晴，心頭一軟，“我沒事，你不要哭了！”
江晚晴摸著他受傷的那條腿：“怎麼會這樣？”
“摔的。”
江晚晴擦了擦眼淚：“醫生怎麼說？嚴重嗎？”
“不嚴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江晚晴很心疼，她馬上趁機下了一個決定：“阿東，五年前我沒能陪在你身邊照顧你，現在，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晚晴，這不合適，”傅晨東直言。
“為什麼不合適？因為我是馬建黎的女人嗎？那如果我不是呢？”
傅晨東臉色變了：“你想幹什麼？”
“我要跟馬建黎離婚！”江晚晴說得很是決然。
趙勝楠在門口聽到這裡，她默默地關上門。
這些有錢人的關係的真是複雜，接下來可以有很多熱鬧看了吧？
她只是想，傅晨東如果真的跟江晚晴重歸於好了，那麼江晚晴一定融不下自己這個鶯鶯燕燕吧。
她莫名有些小興奮。
對，到時就可以解脫了。
……
病房裡面，傅晨東聽到江晚晴要離婚，那一刻他不清楚自己是什麼心情。
這五年來，他無數次想像過這樣的場景，江晚晴來求他複合了，跪在他腳下，求他再給她一次機會，接著他冷冷地拒絕她，說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
但那是誤會沒有澄清的時候，那時他以為江晚晴是愛錢才跟了馬建黎。
現在，誤會澄清了，江晚晴嫁給馬建黎是迫不得已，她有自己的苦衷。
她還愛著他。
可他並不確定自己還愛不愛她。
好一會兒，他才說：“晚晴，不要衝動！”
江晚晴哭著說:“我沒有衝動，我想得特別清楚，阿東，我還愛著你，這五年來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我知道你也是愛著我的，不然你為什麼奮不顧身救我，為什麼在醫院裡照顧了我這麼久，難道我們之間受到的相思苦還不夠多嗎？我們有多少個五年可以消耗？我不想再跟馬建黎一起了，哪怕是淨身出戶，我也可離婚！”
傅晨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江晚晴，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門口，剛剛還在那裡站著的女孩已經不見了。
……
趙勝楠從外面閒逛回來的時候，江晚晴還在，她就趴在傅晨東的病床前，長髮散開，恬靜、自然，這兩人之間有說不出的般配。
他們五年前就是這樣吧。
本來是不想打擾他們的，但是飯盒在裡面，她不得不進去拿。
進去的時候，傅晨東看了她一眼，她笑了笑：：“傅總，我回去給你準備晚飯。”
他沒有說話。
她便說：“好，我知道了，那您的晚飯我就不用做了，江小姐知道您愛吃什麼。”
江晚晴馬上接話：“是的，阿東的晚飯我來做就行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呀？”
“叫我小趙吧，公司裡的人都這麼叫我。”
江晚晴臉上堆著挺美好的笑：“小趙，我送送你吧。”
傅晨東仍在床上看著書，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江晚晴把趙勝楠送到走廊，病房門關上的時候，江晚晴臉上那種歲月靜好的笑容已經收起來了，她很不友好地看著趙勝楠：“這段時間你不用來了，阿東這裡我來照顧就行了。”
趙勝楠說：“知道了，你照顧總比我照顧合適。”
江晚晴冷笑了一下：“你知道就好。”
趙勝楠正要走，江晚晴又說了一句：“小趙，你看起來也不大，頂多二十出頭吧，我奉勸你一句，女孩子應該趁年輕的時候自力更生，靠男人是沒有用的，阿東現在玩你，等新鮮勁過了，他就一腳把你踢開了。”
趙勝楠本來都要走了的，現在聽江晚晴這麼一說，她頓時就生氣了。
她停了下來，回頭衝她笑笑：“江小姐說得對，我可能傍錯男人了，傅總這麼年輕，遲早要娶妻的，能跟我玩多久，我應該找一個年紀大的，讓他娶了我，只要登記了結婚，我還怕下半輩子沒錢花嗎？”
氣得江晚晴臉都白了。
趙勝楠扭頭就走。
哼，讓你先惹我。
趙勝楠一開始聽到江晚晴說她父親要把她賣了的時候，她挺同意她的。可是後來想想，也許她的故事是真的，但是認識馬建黎的那一段，應該省略了不少話。
馬建黎一個這麼有錢有勢的人，江晚晴是怎麼認識的？又怎麼讓他不顧馬依依的反對堅決娶她的，如果中間沒有使一點手段，馬建黎會娶她嗎？
直覺告訴她，江晚晴並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麼無辜的。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傅晨東果然沒有讓趙勝楠去醫院陪床了。
那天陳喬通知她去上班，說給她安排了新崗位。去了公司才知道，她的崗位是助理秘書，直接上司是琳達。
琳達見到趙勝楠的那一刻，她顯得十分高興：“小趙啊，我一直都想跟傅總提意見，讓你換崗位來著，你形象、氣質都這麼好，當秘書是最好不過的了，你在我身邊好好幹，我一定會毫不保留地教你的，保證讓你一年內升為正式秘書。”
趙勝楠不由地說：“謝謝你啊，琳達。”
她內心其實並不怎麼高興，畢竟秘書跟自己的理想並不搭調，每天寫寫文書，處理一下檔案，接接電話這樣的活兒，她不喜歡。
可是人活著總要吃飯，加上傅雪沒有回來，傅晨東又不讓她走。
就當來學習吧，多接觸一行是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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