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魂飄蕩著青核桃殼的苦澀;
腐屍則帶著那熟悉的、發酵過度的荔枝酒味。
她不僅能精準定位屍體位置,更能判斷死亡時間——坊間甚至傳言,她說三更死,閻王不敢留人到五更。
這份天賦讓她痛苦不堪,卻也成了她吃死人飯的本錢。
齊福秒懂阿瑤的意思,連忙擺手推脫:“不坐了婆婆,我和阿瑤這就出發了。”
走出醫院,秋天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齊福搓著手問道:“從哪兒開始查?”
“殯儀館!”
阿瑤想起昨夜那個吊軌的夢,殯儀館這種地方,還是白天去得好,她撂下話,率先上了齊福的五菱宏光。
剛上車,齊福變寶似遞上一堆吃食:韭菜盒子、油條、豆漿、水煎包……
“不合口味?”阿瑤只挑了杯豆漿,齊福有些訕訕。
墨鏡後的目光復雜地閃了閃。
要不是墨鏡擋著,齊福一定能看到她的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提醒他少吃些,有些道理,重要親身體會才懂。
齊福也沒強求,點火、掛擋,一氣呵成,破舊的五菱宏光顛出了拖拉機的氣勢。
車子一路晃晃悠悠,出了城就往南邊走,直奔雲嶺山腳。
剛入秋季,山腳下的晨霧還沒散去,大片綠油油的玉米在霧裡影影綽綽,風一吹就嘩啦啦地響,像老人家說的鬼吹號子。
“吱……呲!”
急剎車讓水煎包滾落車底。
“有、有隻黑貓竄過去了……”齊福尷尬地說。
阿瑤四下張望,荒蕪的鄉道上空無一人,只有玉米地裡穿著孝衣的老嫗在燒紙,青煙漫進車窗的剎那,老嫗衝她裂開黑洞洞的嘴。
“專心開車。”阿瑤咬著吸管升起車窗。
殯儀館的輪廓在霧氣中浮現時,齊福身子發冷,寒意順著脊椎竄上天靈蓋。
他主動挑起話題,也不指望阿瑤回答:“聽說解放前這兒土匪橫行,現在倒是清淨了,就是......”
“山裡有座鬼村。”阿瑤突然接話,”活物一夜之間都消失了。出事當天,那個村子出奇的安靜,附近村民覺得不對勁,第二天去檢視時,一夜之間,人畜全無。”
齊福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你打哪聽來的,聽著怪瘮人的。”
“上山採藥時,山裡老人說的。”
阿瑤突然皺眉。
濃烈的屍臭排山倒海般襲來——溺亡的腥臊、焚屍的焦苦、病死的酸腐,萬千死法在她腦海中炸開。
“到了。”
車輪碾過滿地紙錢,停在灰牆高聳的殯儀館前。
大門巍峨聳立,高高的門樓上掛著國徽,灰色的牆體肅穆莊重。
門衛室探出個青皮腦袋:“幹什麼的?證件。”
齊福降下車窗的同時,遞上一個檔案,上面“洛南市公安局”的紅色章子異常醒目。
“直走左轉,”青皮腦袋指著霧氣深處,“行政樓找王館長。”
阿瑤有些意外齊福的人脈。
轉念一想,在屍體離奇失蹤的大案面前,警方病急亂投醫也不足為奇。
“科學的盡頭是玄學?”她無聲嗤笑。
待回過神來,已站在館長辦公室。
王斌館長身材魁梧,退伍軍人的陽剛之氣撲面而來。
“齊老闆,好久不見。”他熱情地握住齊福的手,握住阿瑤手的瞬間,心頭猛地一顫。
這姑娘的手冰得像死人。
昨晚齊福說要帶個行家來,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年輕姑娘。
二十五六的年紀,一身利落的黑色皮衣配半靴,濃密的長髮如瀑垂落,素淨的臉白得近乎透明,在慘白的燈光下泛著冷光。
王斌暗自搖頭。
漂亮是真漂亮,可惜了。
阿瑤知道館長在想什麼——這姑娘就該捧著咖啡,在寫字樓裡撩頭髮,而不是風塵僕僕來殯儀館聞屍臭。
她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產科迎來,殯葬送往,不都是人生必經之事?
總得有人來做!
寒暄過後,三人直奔主題。
齊福開門見山:“外頭傳言太多,還請館長說說具體情況。”
王斌重重嘆了口氣:“遺體送來後案子一直沒破,家屬不同意火化,就一直存放在冷庫。本來相安無事,直到老趙發瘋那天……”
他兩鬢新添的白髮格外刺眼:“城南滅門案的三具遺體,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唉!”王斌嘆息一聲,“遺體送來後案子一直破不了,親屬就不同意火化,我們只能一直放在冷庫,之前也都好好的,直到那天老趙頭瘋了,我們一檢視,才發現丟了三具遺體,正是城南滅門案的。”
家屬連鬧三天,殯儀館理虧,卻也無計可施。
阿瑤敏銳地抓住關鍵:“屍體確定是趙老頭髮瘋那天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