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隋玉看了他一眼,就像是他的下屬那樣,規規矩矩的對他點了下頭示意,不多說一個字,這就走人。
出了那道門,她挺直的肩膀微微垮下。
這算是不歡而散嗎?
在這之後的好幾天時間裡,浦隋玉都沒再見到霍衍。
她也沒有立即返回音樂學院去上課,給老師發了簡訊請假,就說身體不適,想在家自學。
大三的藝術生,學校本來就沒管得那麼嚴格,同意了她的請假要求。
這期間,她聯絡了連舟,連舟今天才回覆她,說有空可以去醫院。
再次靠近那扇緊閉的病房門,隋玉還是緊張,怕那倆保鏢連連舟的面子也不給了。
門口的保鏢還站著,見到連舟,恭敬的叫了聲“連先生”,但看到浦隋玉時,眼神就凌厲了起來,簡直是嚴防死守。
今天隋玉穿的是七分袖的連衣裙,挽了一個丸子頭,笑起來溫溫柔柔,但那張臉,保鏢還是認得出來的。
“這位小姐,前段時間你來過。”
浦隋玉溫和笑道:“是啊,但是當時你們沒讓我進去。”
這時,連舟適時開口,道:“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浦總的朋友,你們上次就不該攔住她。”
連舟面色黑冷,隋玉還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壓人的,暗暗吃了一驚。
但仔細一想,連舟可能與浦金悅那邊已經交惡,對她請的這兩個保鏢非常不滿。
那保鏢見到連舟不悅的神色,垂著手走到了一邊,意思是可以讓人進去,但沒有主動扭開門把。
浦隋玉往裡面走,但沒錯過保鏢的這個小小的舉動。
他們放行,是不想得罪連舟,不主動開門,是怕萬一老闆責怪,就將責任推到連舟的身上。
隋玉微微扯了下唇角,眼露不屑,但當她進入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了管子,憔悴得不成人樣的原身時,那唇角即刻落了下來,險些掉下眼淚。
她忍不住的顫抖起來,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穩住了身子,可眼前還是一片朦朧。
曾經的浦隋玉,儘管從小就受到浦家的不公平對待,但也造就了她要強的性格。面對任何困難,也沒倒下過,可現在,她成了這個模樣。
不能說,不能笑,不能怒,連睜開眼都不能了……這就是植物人,一個任人擺佈毫無知覺的生命體罷了。
隋玉顫著腿,走到了病床邊上,從上往下的俯視著這張臉。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感覺。
以往,她都是從鏡子裡看那張臉,現在,她在另一個人的身體裡,透過別人的眼睛,看她,用別人的嘴,叫她的名字。
“她……情況怎麼樣?”
隋玉又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擠出這話。
連舟的眼全在病床上,眸光黯淡。他道:“醫生說,她車禍受到的傷已經恢復,但是傷到了腦神經……不可逆轉。”
浦隋玉的手猛地一顫,腦神經受損?
她望著自己的臉孔,腦子裡有句話呼之欲出:是不是,因為她的靈魂,被鎖在姜不渝的身體裡的緣故?
還有,她前幾天突然渾身無力,難道不是身體衰竭的緣故嗎?
隋玉捏了捏手指,想著合適的說辭來問一下,可總不能說,浦老師給她託夢這種話吧?
正在這時,她的眼角瞥到原身的手背上,有個模糊的紅色印記。
她立即被吸引了視線,小心的捉起那隻手。
奇異的,這手雖然乾枯,可摸著卻沒有粗糙的感覺,聞著還有淡淡的水果香。
是誰給她塗抹了護手霜。
隋玉的心顫了下,微側頭,用餘光看了連舟一眼。
這個時候,也就這個男人會如此細心周到的照顧她了。
她腦中劃過一些畫面。
……
“……想不到你一個成天玩泥巴雕木頭的,手還這麼好看。”
連舟抓著她的手,放在陽光下看。
瑩白的面板氤氳著一層薄薄柔光,手指纖細,只是翻開掌心,難免摸到一層繭子,破壞了美感。
“不過美人的手,應該是白若皓月,肌如凝脂,柔若無骨。你的手啊,太硬了。”
隋玉抽回自己的手:“你一個男人,把手保養的比女人還矜貴,我說什麼了嗎?”
連舟笑,伸手在口袋裡掏啊掏,摸出一支護手霜丟給她:“你不就眼饞我送給花店老闆娘的那支護手霜麼。拿好了啊,可別說我對你不夠朋友。”
……
隋玉低頭看著那枯瘦的手,層層疊疊的情緒湧上來,唇畔淺淺的挽起一抹笑:“你對我師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