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林覃宇的聲音帶著點慵懶的味道,大概是準備睡覺了:“怎麼,你改變主意了?”他直接問。
顧瑾兒的臉在電話這邊立時紅了個透,支支吾吾地回答:“那個……明天中午你還來給我發貨嗎?”
“你有貨我就來——”
“我有貨!”他的話音還沒落下,顧瑾兒就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下,聲音裡帶了點笑意:“好,我會過來拿貨,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顧瑾兒咬著嘴唇,小聲回答:“明天你來了,再說吧。”
他應聲“好”掛了電話。
這個電話打過之後,顧瑾兒的心裡出奇的平靜下來,呆呆坐著想起了未來,她竟不自覺地憧憬起將來的婚姻生活了。
不知想了多久,她陡然回神,掐自己一下,起身準備回臥室睡覺。
剛走兩步,手裡的手機就震動起來,低頭一看,是齊海雲打過來的。
她接通電話,聽見電話那邊有點嘈雜,齊海雲高聲喊著:“瑾兒,我看到林覃宇的那個未婚妻了,她正在酒吧裡跟幾個男人一起喝酒呢,我看情況不妙啊,那幾個男人對她有些不懷好意的,所以打電話告訴你,你看看要不要告訴林覃宇一聲啊?”
顧瑾兒想了下,問她:“在哪個酒吧?”
“在水月酒吧。”齊海雲回答。
“好,你幫我看著她點,別出什麼事,我給林覃宇打電話。”
“我是和同事一起來的,都是女人,不敢去招惹那些男人啊,大概是沒法幫你看得住,如果林覃宇的未婚妻非要跟人家走,我可是沒法子,她喝多了,說不好真的會跟人家走的……”
“你看著,感覺不妙就報警,我立刻給林覃宇打電話。”顧瑾兒立刻說。
掛了電話之後,她幾乎想也沒想就撥通了林覃宇的電話。
林覃宇的聲音有些沙啞,大概這會是真的睡著了,硬生生被她吵醒的:“怎麼,又有什麼事?”
“你快點去酒吧一條街裡的那個水月酒吧,唐月桐在裡面買醉呢,我朋友看見了,說是她被好幾個男人圍著,形勢不太妙。”顧瑾兒劈口就回答。
林覃宇沉默了下,說:“好,我這就去。”說完就掛了電話。
過了大概有十五六分鐘,顧瑾兒的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林覃宇打過來的。
顧瑾兒接通了,就聽林覃宇說:“我已經到水月酒吧了,沒有看到唐月桐啊,你問問你的朋友,她是在哪裡看見她的。”
顧瑾兒應了,掛了電話打通齊海雲的手機,問:“海雲,林覃宇到水月酒吧沒有看到唐月桐啊,她去哪了?”
“有個男人要送她回家,她跟著那人走了,我去攔來著,她看出我是你的朋友,根本不聽我的勸。”齊海雲回答,“我看那個男人人模狗樣的,應該不是壞人,而且,她神志還是挺清醒的,應該沒事。”
於是,顧瑾兒又把齊海雲跟自己說的傳聲給了林覃宇。
林覃宇再沒打電話過來,也不知道他是直接回家了,還是又在找唐月桐。
這麼折騰了一陣子,夜色已深,顧瑾兒也有了倦意,回到臥室挨著思儂躺下了。
很快她就墜入了夢鄉,正夢到自己和林覃宇一起帶著思儂玩耍呢,忽然門鈴聲大作將她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去看是誰,從門禁對講機裡看見站在門外的竟然是唐月桐!
睡意一下子散了,她走過去開啟了別墅的門。
唐月桐滿身酒氣地站在門外,披頭散髮,臉上的妝也花了,和晚上之前乾淨利索的打扮簡直是判若兩人。
看見顧瑾兒開門,她的臉上掠過一道複雜的神色,緊緊抿住嘴唇。
顧瑾兒訝異地看著她問:“大半夜的,你怎麼來找我?”
她沒回答,而是往前要進去的姿態:“進去再說,好嗎?”
顧瑾兒讓開身體,她走進去一下子將自己的身體摔進沙發裡,好像多累多疲憊似的。
想起齊海雲之前跟自己說的話,顧瑾兒就忍不住問她:“你晚上還好吧?”
她臉皮一僵,挑眉說:“好?我好不好,你應該知道吧,你的朋友不是都告訴你了嗎?”
顧瑾兒冷冷地說:“我看你還是回家醒酒的好。”
“回家?”她愣愣地重複了一句,隨即苦笑,“我這個樣子適合回家嗎?”
她伸手捂住臉,忽然不說話了,過了會,顧瑾兒意外的聽見她低低的哭泣聲從指尖流淌出來。
那是真實的,壓抑的哭聲,作為女人,顧瑾兒敏感的從這樣的哭聲中感覺到了唐月桐深深的痛苦。
是因為失去了林覃宇所以才這麼痛苦的嗎?如果是,那可見唐月桐絕對比她要更加愛林覃宇啊,顧瑾兒心裡不由暗暗嘆息,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了,愛的人不愛自己。
一時間,她沒說話,只靜靜看著唐月桐哭泣。
就這樣,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一個哭著一個看著,過了好久,唐月桐才勉強止住哭聲,抬頭看向她。
大概是流的眼淚太多,她原本就已經花了的眼線現在已經糊到臉頰上了,活像是剛從碳灰堆裡爬出來的一張臉,然而,這樣的一張臉卻比以前更加真實,最起碼,她不再高傲不再鄙視,對自己的情敵也毫不掩飾痛苦的餘味。
她忽然哀求:“我求你了,不要跟林覃宇在一起好嗎?”
顧瑾兒意外地瞪大眼睛看著她,一時愣愣。
她露出痛苦的神色,繼續說:“你不知道我有多愛林覃宇,從我十八歲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就愛上了他,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愛他。”
她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來,握住顧瑾兒的胳膊:“他退伍後留在A市,我就毫不猶豫地過來了,為了他我願意放棄一切,他就是我的命,如果我失去了他,就等於是扒掉了三層皮,沒命活了!”
顧瑾兒的身體挺得僵直僵直的,沒說話。
她相信,唐月桐此刻說的話全部都出自肺腑,她是絕對的情真意切,可是,她要怎麼回答呢?曾經她也不顧一切地愛過林覃宇啊,就算是現在理智了許多,但也依然還是有愛的。
看她不說話,唐月桐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她的面前,仰頭露出哀求的目光:“顧瑾兒,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是個善良的女孩,我求你了,把林覃宇讓給我吧。我不介意他對思儂負起當父親的責任,我會對思儂好的,比對自己的親生孩子還要好!”
頓了頓,她又急切地補充:“只要你能願意把林覃宇讓給我,你對我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的,我求你了,顧瑾兒,我求你了……”話尾淹沒在一陣低低的哽咽中。
顧瑾兒心裡好像堵了個什麼,憋得慌。她上前試圖將她從地上拉起來,但她堅持跪在她的面前。
她悽婉地對顧瑾兒說:“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我想過了,既然離開林覃宇我要死,那我就不能再顧忌什麼自尊這類的小事了。我什麼都不在乎,只要林覃宇留在我身邊就好了。”
她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很低,好像隨時都能卑微到塵埃裡去,這與之前的唐月桐截然不同。
之前的唐月桐清高得很,總是喜歡用一副驕傲的姿態來比她,但現在,為了林覃宇,她竟然不管不顧到這種地步,甚至不怕別人笑話或鄙視,可見她是有多愛林覃宇呀!
顧瑾兒捫心自問,自己大概是做不到這樣。
唐月桐跪行兩步拉著她的胳膊,說:“你讓我怎樣都可以,只要能把林覃宇讓給我,求你了,求你了!”
她虔誠又焦急,就差給她磕頭了。看見這樣的唐月桐,顧瑾兒的心裡不自覺的生了同情。
將唐月桐拉起來,她硬著聲音說:“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破壞你和林覃宇的婚姻,但如果林覃宇堅決不想跟你在一起的話,我也沒那個本事說服他回心轉意。”
說出這樣的話,她的心裡有點扎痛。
唐月桐立刻點頭:“好的,好的,只要你不主動跟他在一起,我會努力讓他回心轉意的,謝謝你,謝謝你了……”
大概是太激動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完全顧不上形象了。
顧瑾兒拉她站起來,嘆口氣說:“你去洗手間好好洗洗吧,然後回家去。”
唐月桐這才順從地去了洗手間。
她在洗手間裡洗了許久,久得顧瑾兒甚至覺得她是不是在洗手間裡睡著了,忍不住去敲門。
門應聲開了,唐月桐又恢復了之前乾淨利索的樣子從裡面走了出來,對她一笑:“謝謝你,顧瑾兒,你真是個好人。”
顧瑾兒心中不無嘲諷,之前把她看得那麼不堪,她答應她的要求了,頓時就成了個好人。
她送她出門,走了兩步感覺拖鞋下面什麼東西硌腳,挪開腳一看,是粒紐扣。
她頓住步子對唐月桐說:“這是你掉的紐扣嗎?”
唐月桐回頭朝地上看了一眼,臉色微變,勉強笑答:“是啊。”俯身將紐扣撿了起來。
在她俯身的那個剎那,襯衣的領口落下來,顧瑾兒無意中看見,領口下面她雪白的脖頸上有好幾塊青紫色的印記。
這印記……
顧瑾兒心裡微微一跳,正要思索下這個印記是什麼,卻看見唐月桐緊張地伸手摁住了自己的領口,往後退了一大步。
她為什麼這麼緊張?顧瑾兒皺起眉頭,看著她。
她的神色很不自然,笑容也很僵硬:“今晚真的是太打擾你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