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是她的父親,卻為了他人一句話,不分是非曲直責罰於她,要她在太賢宮殿外長跪不起!”皇太后用柺杖重重地敲打了兩下地面,又怒道:“你莫忘了,太祖的靈位同她母親的靈位就供奉在那殿內,你是不是要太祖,要她母親親眼看著自己疼愛的孩子,在他們面前雙腿跪廢,你才滿意?”
質問的話一說出口,承明殿內陷入了詭異的安靜。沒有人敢插話,更沒有人敢去勸解此刻正在氣頭上的皇太后。
當今皇太后是陛下生母,素來寵愛晏華予這個孫女,每每陛下責罰於她,聽聞訊息定是要來求情,但以往,皇帝總是特意讓人瞞著太后,今日也不知是何人透露了出去。
眼看著皇帝一直不說話,皇太后算是明白這個兒子的想法了,知道他執意如此。
“好,好。若真是如此,那不如我來替她受罰,總歸我年近七十,也是快隨太祖去的人了,今日跪在這兒,跪死也罷!”
說著,她單膝一彎,便要跪下去。
“母后!”
“太后,使不得,使不得呀!”
這一幕,嚇壞了在場眾人,紛紛伸手就要過去攙扶。景明帝離得近些,先一步扶住了,才沒讓她真跪了下去。
“母親,歡歡平日嬌縱便罷了,今日還推了他人下水,如此德行,若再不加以教導,日後只會釀成大錯。今日罰她去太賢宮,也是望著她能在太祖和自己母親靈位前,誠心思過。”
“此事,母親莫要再管。”話音剛落,景明帝便不再去看皇太后的臉色,而是轉頭下令道:“來人,送太后回福寧宮,若出任何差池,唯爾等是問。”
…
太賢宮內燭火不歇,香火不斷,裡面供奉的都是晏家的列祖列宗,不僅有大燕的開國皇帝,更有晏華予死去的母親。
天已經漸漸黑了,暮春剛至,入了夜的風總是比白日裡更冷些,更何況,晏華予記得這幾日就是倒春寒了,剛下過雨的天,格外冷冽。
晏華予跪在太賢宮殿外,一跪便是近一個時辰。
晚風在耳畔呼呼刮過,殿內燭火葳蕤,她抬頭靜靜地望著,望著殿內一盞盞燭臺後襬放著的一排排列祖牌位。火光映在她的雙瞳之中,灼灼生輝。
附近路過的宮人忍不住偷偷看她一眼,當聽聞她是昭和長公主時,不禁疑惑:堂堂長公主,就算是罰跪,又怎會跪在殿外?
晏華予想,許是怕她一身汙名,辱沒了殿內一眾列祖列宗。
風吹得手很冷,她將自己的雙手藏在厚厚的衣袖下,那刺骨的冷意才得到片刻的緩解。
“公主……”
輕禾急匆匆地趕來,看到這一幕時,心疼不已,雙膝一彎便跪在她身側,將擋風保暖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公主,晉王殿下正在回城的路上,很快就會趕來的。”
她的聲音都帶了幾分哽咽。
大哥……
想起上輩子因她而死的兄長,晏華予冷漠平靜的雙眸終於泛起了一絲波瀾。
她馬上就要見到他了嗎?
夜色越來越濃,寒風攜裹著一片片晶瑩刮在身上,晏華予抬手,將半空飄落的霜雪接下。
倒春寒,是真來了。
明日,皚皚白雪將鋪滿整個皇宮,純淨的白映襯著硃紅色的牆,雪壓彎了枝頭,她也能見到哥哥。
忽然,身旁多了一道身影,她抬頭望去,就見身形高大的男人撐著一柄油紙傘,站在她身側,姿態冷漠,卻又透著刻在骨子裡的矜貴雅正,替她擋住了落下的滿天霜雪。
“長公主殿下,陛下命本王前來,送長公主出宮回府。此後,長公主一切教導事宜將由本王親自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