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華予向來知道,於自己父親而言,她只是他籠絡帝王權臣的工具。
為了讓她更有價值,他給她長公主的尊貴,給她天下人羨慕不來的榮寵,還找了前齊大國師為她批命,稱她有佐君王之相,乃天命之女,近兩年更是不留餘力地暗中宣揚她的才藝與美貌,將她捧得各國聞名,硬生生在“四國七絕”名列中佔據一席之地。
因此外面人人都說,燕國皇帝偏愛昭和長公主,給了她無盡的寵愛與縱容,卻沒人知道,什麼前齊國師天命之女,那都不過是他散佈出去的幌子。
在他眼中,她不必像幾位哥哥一樣學治國之道,更不必讀太多聖賢書,只要盡力做好一個女人,學女子應有的才藝,懂得如何取悅男人,抓住對方的心,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說,他自己也是男人,他知道男人最愛什麼樣的女人,是天生貌美,氣質出眾,一眼便驚鴻不忘的女人;是既有大家閨秀的溫婉,卻又不失嫵媚風情的女人;是冰肌如雪,柔若無骨,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撩動人心的女人……
所謂溫柔鄉,也為英雄冢。
想到這兒,晏華予冷笑一聲,放下手中的銅鏡,又看向迎夏,“你會什麼?”
“奴婢讀過一些書,還學過一些花草的栽種之法。”迎夏恭恭敬敬道。
“那以後你就去花園裡侍弄花草吧,正好暮春了,在園子裡多種些新鮮的花。”晏華予很是隨意地開口,而她話音一落,邊上幾個侍女便都是一愣。
迎夏本是個二等侍女,平常在殿外伺候也沒出過什麼差錯,本以為長公主會因昨晚的事對她有所賞賜,因此一大早就有人開始跟她套近乎,結果沒想到被調去種花。
種花是個粗使活,三等丫頭做的事,雖然比較清閒,但幾乎不在長公主跟前伺候了,往後要想升上一等侍女,還是挺難的。
大概,是她昨晚自作主張,惹得長公主不悅了。
而迎夏也是這般以為的,必定是她自己昨晚太冒失,做錯了什麼,或是撞見了長公主的秘密,惹得公主不快了才會如此,因此也沒敢說什麼,低眉順眼地應下。
然而事實上,晏華予只是想讓迎夏離自己遠一點,這樣她多半性命無憂。
記憶中,迎夏是個好姑娘,她待人和善,又有韌勁,對主子也可以說是忠心耿耿,每天都在盡力做好手上的活,其他的不爭也不搶,更不懂什麼勾心鬥角。
這樣的她,若有一天被牽連而死,就太可惜了。
想到上次的事,想到可能不僅只有她一人重生,晏華予覺得自己需儘早做決斷。
…
春日多雨,細密纏綿。
這兩天又下雨了,到了夜裡更是冷的慌。
王府的小道上,有兩人正一前一後地走著。侍從提著一盞八角宮燈走在前面,而身後,身穿錦衣的男人緩緩緊隨,步履閒散,垂下的衣襬輕揚。
祁晏休從監察院回到綏淵王府時,天已降下夜幕。
因為晏華予染病後告了假,一直沒來府上,他便索性整日待在監察院裡,不知不覺處理公文便久了些,若不是有人傳了訊息與他,他只怕是現在還回不來。
到了清輝殿門口,走在前面的楚玄緩緩推開院門,然而,祁晏休才剛跨進去,一抬頭就看到前方的院子裡站著一個人。
那人背對而立,以淺色斗篷遮掩身形,一眼看去,看不出什麼來,唯一明顯的,便是對方個子不太高,骨架較小,極有可能是個女子。
“誰在那裡!”楚玄率先發問。
聽到聲音,對方轉過身來,微微揚起兜帽下的一張臉,看著他時,一雙丹鳳眸中泛著迷人的笑意,“皇叔,好久不見,今晚有空一起秉燭夜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