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庫房區一片死寂,幾名值夜的護衛倚靠在堆積成山的麻包上打著瞌睡,刀就橫在腿邊。唯有輪值守在庫房高聳屋簷陰影下的兩名黑衣劍客還保持著警惕,犀利的目光來回掃視著空曠的院落。
庫房深處,堆積如山的桐油桶和塗過猛火油的木料散發出淡淡的、讓人昏沉的氣味。在屋子的陰影遮蔽下,一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佝僂身影無聲地蠕動著。
他的動作輕盈得沒有一絲煙火氣,指間彈出一粒極微小的、近乎透明的玉珠。
“叮”地一聲輕響,精準無比地彈射到庫房最深處一摞乾燥草料之上。
玉珠應聲碎裂,一股無色無味的氣息無聲彌散開來。
做完這一切,影子如同水銀般縮回一個角落縫隙,蹤跡全無。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
“噗…噗…”
一縷縷詭異無比的慘綠色火苗毫無徵兆地在庫房深處那堆草料中躥起,綠火無聲燃燒,竟不冒煙,卻以恐怖的速度沿著浸透猛火油的木料和地上的油漬飛速蔓延開去。
“不好!起火了!”
值夜劍客的驚呼刺破死寂!
下一瞬!
“轟隆!!!”
囤積在深處的生鐵礦石猛地爆裂開來,熾白色的恐怖高溫如同火山熔岩噴發,挾裹著無數尖銳的金屬碎片,如同萬千破甲利矢般呈扇形瘋狂炸射。
更致命的是,數桶存放在爆炸點附近的火油桶被瞬間引爆,粘稠熾烈的火油如同潑灑的岩漿巨浪,轟然潑濺覆蓋了小半個庫房。
“啊!!”
兩名值夜劍客瞬間被噴發的高溫金屬流和火浪吞噬,身體直接炸碎成焦黑的殘塊。
慘綠的陰火、熾白的地心熔焰、暗紅的猛火油烈焰,三色火焰瞬間交織、膨脹、暴烈升騰,貪婪地吞噬著空氣。
庫房瞬間變成了焚燒一切、絞碎一切的煉獄熔爐。
木結構在高溫中迅速坍塌,沖天的火浪衝破屋頂,將方圓百丈照得亮如血晝。
巨大的爆炸轟鳴和熱浪,直接席捲在貨棧前廳酣睡的羋戎,他剛從之前遇襲的怒火中勉強躺下,瞬間跑出前廳。
眼前的景象讓這位跋扈猛將也驚得倒吸一口烈焰炙烤的空氣,他花了大心血打造的倉庫正化為吞噬一切的火焰巨獸,熱浪捲起的碎木屑如雨點般紛紛落在院內,帶著刺鼻的焦糊味。
“天殺的!!”
羋戎目眥欲裂,這是他搜刮半郡、用以打通關節的重要私產,更是他暗中培植勢力的根基。
“救火!他孃的給老子救火!!”
護衛們驚惶地拎著水桶衝向火場,然而在烈焰地獄面前猶如飛蛾撲火,兩名修為最高的劍客強忍著灼熱,試圖強行撞開另一處未爆的側門施救。
“轟!”
又是一聲更劇烈的悶響,一個被烈火燒得通紅變形的巨大鐵罐炸開,無數熾紅如熔岩的鐵屑如同火雨飈射,兩名剛衝進去的先天初期劍客瞬間被洞穿,渾身插滿滾燙鐵屑,如同兩個破口袋般打著旋被衝擊波狠狠砸回院中,他們落地時已沒了人形。
“噗!”
看著幾乎化為烏有的倉庫和手下悽慘的死狀,羋戎額頭的青筋根根暴突,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中那野獸般的暴戾和怨毒幾乎要化作實質的毒火噴出。
這是赤裸裸的示威,是在毀他的根基!
“查!”
羋戎從牙縫裡迸出這個字,帶著滔天的血腥和殺氣。
“把這條道上的耗子,上家下家,所有沾邊的,全部抓起來!老子要知道是誰!!”
暴怒令他的真氣失控奔湧,腳下的青石板磚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咔嚓咔嚓”蛛網般裂開數丈。
殺機如同粘稠的血海,開始在這宛城角落沸騰。
………………
南陽郡,一座官邸,高大的正門外廣場。
夜色濃如化不開的墨汁,青石鋪就的廣場在府門前懸掛的氣死風燈照射下,一半浸在昏黃的光裡,一半沉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值守的衛兵身披鐵甲,持戈而立,帶著幾分肅殺與冰冷。
三輛由四匹駿馬拉著的華麗車駕在百餘名精悍護衛簇擁下,正緩緩駛上府前臺階下的寬闊平臺。
車駕未停,中央那輛最為氣派的御者位置陡然暴閃!
那原本如同泥塑木雕般僵直不動的御者身影,毫無徵兆地動了,身影在光影交錯處猛地一虛一凝,他手中兩根趕車的長鞭鬼魅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兩道刺破暗夜的、極亮!極細!極窄的劍光!
這兩道劍光太純粹,太凝練,彷彿汲取了天地間所有的殺機、所有的銳利、所有的速度。
劍光暴起的瞬間,整個郡守府廣場上被點亮的十數盞氣死風燈竟齊齊一暗,彷彿空間本身的光線都被這純粹的銳意瞬間抽空。
兩道凝成實質的劍光超越了時間和感官的界限,幾乎是暴起的瞬間,就已經到了中央馬車的前方。
不是刺!是裂!
劍光所指,空氣被無聲無息地切開一道真空般的黑色縫隙,劍氣所至,連空間都在悲鳴顫抖,那是極致的殺意凝聚成的死亡弧線。
那森然的劍氣撕裂空間,如同兩條從九幽地獄鑽出的狂龍,絞殺而至,目標直指車窗內的羋戎頭顱。
快!
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極限!
無論目標如何閃躲,長劍蘊含的恐怖切割意志彷彿已提前鎖定了羋戎,劍芒未至,森冷的殺機已凍徹骨髓。
“開!”
然而,一聲如獅似虎的爆吼從車廂內炸開,聲音中蘊含著凝如實質的霸烈真元,震得周遭幾名護衛氣血翻湧。
“鏗!!”
一道匹練般的厚重青光猛然劈開車窗簾幕,帶著一股開山斷嶽般的沉重力道悍然斬出,闊劍橫掃,樸實無華,卻後發先至。
來人是羋戎麾下的雲中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