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繼續將寢殿照得通明,這一對心思迥異的男女緊緊相靠,沒有任何香豔和旖ni的氣氛,只有無邊無際的凝重。
“你知道嗎……”
元祈埋首在她發中,低低開腔。
“父皇臨終前,曾經把我喚去,嘆息良久,卻終無一言,只是把他的秘密緹騎悉數交代於我——這便是‘暗使’的前身。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自己身擔大任,父皇雖然對我不假辭色,卻也是嚴之愛之。沒曾想,今日才見了真相!”
他苦笑著,繼續道:“暗使們的修為,並不如傳聞中那般出眾,我也不以為意,只是讓瞿卿繼續訓練教導,這幾年經歷得多了,也查知了不少蛛絲馬跡,今日一句,卻是讓我心中敞亮——父皇真正的班底,竟是在二弟手中啊!”
晨露微微一顫,低低道:“怎會如此……?”
“幼時,我不止一次看到,父皇攜了二弟遊湖,當時心裡不快,卻也安慰自己,我是國儲,不能如此嬉戲,卻沒想到,父皇真正信重的,並不是我。”
元祈毫無顧及的述說著,此時,他不是那日理萬機,英氣勃發的當朝天子,只是一個知道了真相,而痛苦不已的兒子。
晨露只覺得一陣痛意深入骨髓,耳邊迴盪了,卻是那一句“並不是我”。
他愛的人,是林媛,並不是我……
他所疼愛的兒子,也並非眼前這嫡子國儲……
這一認知,讓她從心中湧起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眼前這相似的面貌,也不再讓她切齒痛恨。
她端詳著皇帝,這有些煞白的臉,只覺得再也找不出半分那讓她懷恨的面相——
元祈和元旭,就算相似,也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人啊!
她繼續端詳著,年輕的天子,有著兩道劍眉,卻不似元旭那般濃,而是飛揚入鬢,細長精緻。
她覺得有些眼熟,卻實在想不起來,什麼時候,有這般相似的感覺。
皇帝緊抱著她,毫無半點色慾,彷彿要從這單薄軀體上汲取溫暖,他沉醉的呼吸著她髮間的幽冷芳香,緊緊握住那一雙白皙瑩潤的柔荑。
“你說的對,朕真是難……”
他深深嘆息著,回首望向身後的御座龍椅,以及案上的金龍鎮紙。
“這普天之下,都以為皇帝過的是神仙似的生活,可誰知道,這高牆深宮之中,根本是鬼魅橫行,什麼母子,兄弟,夫妻,都是假的,任何人,都不可相信。”
元祈的聲音,在殿中迴響,應和著隆隆驚雷,沉痛悲鬱,幾乎道盡了他一生的為難。
晨露不語,只是任他握著,她知道,明日,眼前這人,就會又變作無所不能,廟謨獨運的上天之子,這些悲苦,這些為難,他也只能在雷電中,對著自己傾訴。
“朕在這宮裡,從來沒法對任何人說這些……今天不知怎的,看著你的眼,就失了常性。“
他緩緩說道,伸出手,替她整理被自己拂亂的髮髻和釵環,對那烏黑亮澤的如雲青絲,愛不釋手。
“真是滑潤……”
他滿意的咕噥著,晨露對這般輕薄,本要投以白眼,聽見這一句,怒極生笑——
“您真是沒有鑑賞力!”
皇帝聽著這無禮的言論,並不為忤,只是微笑著,答了一句——
“這叫愛屋及烏!朕愛它的主人,也只好試著愛它了!”
他說的光明磊落,毫不羞愧,卻不料,眼前的清冽少女,彷彿聽見了什麼可怕的話,渾身輕顫,眼睛微微眯起,彷彿是,一隻受驚的幼貓。
下一瞬,她轉身衝出了寢宮,那小小的身影,投入外間的無邊雨幕,很快消失不見了。
元祈凝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只覺得心頭一陣苦澀,比幼時喝的黃連湯,還要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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