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常青山邊緣的一片茂密樹林中。
陸淵的身影悄然浮現。
站在一棵巨大的古樹枝椏上,濃密的枝葉完美遮蔽了身形。
從這裡,可以清晰地看到石村的輪廓——低矮的茅屋,嫋嫋的炊煙,田間勞作的模糊人影,以及村子外圍高坡上,那幾頂秦軍瞭望哨的黑色營帳。
莫名的、帶著煙火氣的安寧感撲面而來,與黑風沼澤的死寂陰森截然不同。
陸淵胸中最後一絲因殺戮而起的戾氣,也在這份人間煙火的景象中悄然平復。
“到家了。”低頭看了一眼懷中依舊沉睡、但氣息平穩的二狗。
小心地將男孩放在林間一片柔軟的草地上,用真元驅散了附近可能存在的毒蟲蛇蟻。
然後,陸淵屈指一彈,一道細微卻足以驚醒沉睡者的精神波動沒入二狗眉心。
“唔……”二狗發出一聲含糊的呻吟,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神先是迷茫,隨即被巨大的驚恐和後怕填滿!
猛地坐起身,環顧四周熟悉的樹林,又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衣服和完好無損的身體,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兇徒的刀光、虎叔的慘叫、亡命的奔逃、絕望的摔倒…
然後…然後是一個模模糊糊的白頭髮老爺爺救了自己,還打跑了壞人?
把自己送到了這裡?
記憶有些混亂,有些地方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看不真切。
但那種死裡逃生的巨大慶幸和失去親人的悲痛,卻無比真實地衝擊著他幼小的心靈。
“爺爺!娘!”男孩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著,連滾帶爬地朝著村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陸淵站在樹梢,目送著那個小小的、跌跌撞撞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村口的小路上,聽著風中隱隱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和隨後響起的、村裡人被驚動的驚呼與悲號。
靜靜地站了許久。
直到確認秦軍崗哨也發現了村中的騷動,派出小隊前去檢視。
老村長那佝僂的身影在村民攙扶下顫巍巍地出現,然後在一陣劇烈的搖晃後,猛地向後倒去,引發更大的混亂……
村裡的婦人抱著二狗痛哭失聲……
陸淵才緩緩收回目光。
黑金面具下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抿了一下。
下一刻。
身影如同泡影般,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濃密的樹冠之中,彷彿從未出現。
……
老村長石老根在聽到二狗斷斷續續、夾雜著混亂記憶的哭訴。
得知除了二狗之外,所有進城的青壯年,包括他最寄予厚望的大兒子石虎,全部慘遭殺害後,急怒攻心,當場暈厥!
驚得二狗和村長的二兒子石豹手忙腳亂,整個村子瞬間陷入一片悲痛與恐慌的海洋。
訊息如同長了翅膀,飛快傳到了駐紮在村外高坡上的秦軍營地。
負責留守此地的裨將蘇角麾下,一位名叫章邯的年輕軍侯,正與副手在營帳內研究常青山的地形圖。
當其聽到斥候急報石村發生慘案,十餘名青壯被江湖兇徒截殺于山道,僅一幼童倖存時,章邯猛地拍案而起。
“什麼?!”章邯年輕的臉龐瞬間漲紅,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自己受命駐守於此,監控常青山,同時也有護衛石村、確保情報源不受驚擾的隱含職責。
如今,竟在他眼皮底下,發生瞭如此駭人聽聞的屠戮!
這不僅是對秦軍的挑釁,更是對他章邯能力的侮辱。
“備馬!點兵!”
“第一隊,隨我來!”章邯抓起佩劍,聲音冷得掉冰渣子。
屬於秦軍銳士的凜冽殺氣瞬間瀰漫營帳!
很快,一支二十人左右的精銳秦軍小隊,在章邯的親自帶領下,如同出閘的猛虎,策馬衝下山坡,直撲石村。
小隊並未入村打擾沉浸在悲痛中的村民,而是在章邯的指揮下,以石村為中心,沿著通往安邑城的方向,展開了極其專業的拉網式搜尋。
這些鐵鷹銳士,本就是軍中百裡挑一的斥候與格鬥好手,追蹤、勘察、設伏皆是看家本領。
章邯更是心思縝密,怒火之下不失冷靜,根據二狗描述的模糊地點,結合血跡、打鬥痕跡、凌亂的腳印,以及兇徒可能的逃竄路線,迅速鎖定了幾個重點區域。
僅僅半日功夫。
在距離石村約十里外的一處隱蔽山澗旁,章邯的隊伍成功截住了幾名試圖躲藏、清洗身上血跡的漏網之魚。
正是那些沒有去追尋二狗,一直在等劉三三人回來的兇徒。
這幾人被秦軍銳士如同神兵天降般包圍,哪裡還敢反抗?
當場癱軟在地,屎尿齊流,將劉三如何收買他們、如何截殺村民、如何逼問陸淵情報、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
“押回去!”章邯聽完,臉色鐵青,強忍著當場將這幾個畜生剁碎的衝動,厲聲下令。
當天下午。
在石村村口的空地上。
所有能行動的村民都被聚集了起來,悲憤、恐懼、茫然的目光,聚焦在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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